他死了。
她感觉到他死了但是她不敢睁眼去看,也不看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她抱着的身体,就一直坐在那,坐了许久。
殿中宫人都没有发现里面不对。只听到皇上和皇后在说话,又在哭泣似在诉别。后来两个人都没有声音了皇后仍在坐在那还是搂抱的姿势只以为皇上睡着了,没有得到传召,也不敢进去打扰。
她就那么抱着他,不管死没死只是想多抱一会。
奇怪死之前那样恐惧这个时候心中却格外平静了。她见不得他痛苦挣扎。他挣扎,她无能为力,只会崩溃恐惧他安静了,她也就安静了。
此时意识无比清醒,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做什么。只是她不想动她希望这一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她抱着他,一直到他的身体冷掉,蜡烛的光芒越来越微弱了时间仿佛要凝固了,她终于唤道:“来人。”
她声音非常平静。
李贤在外面听见了,进来领命。李贤也没有发现皇帝已经死了,李贤低头恭着身,眼睛的余光看到皇帝靠在皇后怀里,表情仿佛是睡着了。李贤当真就以为人是睡着了。
真的是一点也没发现。
皇后的表情语气没有一点惊慌,压根就不像是皇上驾崩后该有的反应。她相当镇定,好像是寻常的吩咐。
她说:“去传太子到太华殿来。”
李贤不解,这个时候传太子来做什么呢?皇上都已经睡了。不过他也没法子问,皇后说传就传,他回说:“臣这就去传。”
冯凭此时头脑很清醒。
她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拓拔泓即位,以及杀了李惠。李惠一直在监视她,预谋对付她,她要在李惠动手之前先杀了这个人。拓拔叡刚死她就杀辅政大臣,她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多凶险,会使自己陷入道义上不利的境地,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攻击她的口实,甚至会招来嫌疑但是她没有选择。她不动手,李惠就要动手。不为刀组,就为鱼肉。
李惠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等他知道了,他就会要她的命。现在是她唯一的机会。
李贤去招太子,她唤了名宫女,去传杨信进来。
杨信跪在地上,冯凭仍然搂着拓拔叡,说:“宫中现在有什么异动吗?”
杨信也没看出皇帝死了。
杨信只当她是日常的询问。她命杨信暗中在宫中各个角落布了眼睛,替她注意着宫中所有将领的异动。杨信接到任务,可说是尽职尽责,说:“今夜暂时没有什么异动。”
冯凭点头,说:“那我便召李惠入宫了。你去把李芬找来,等李惠进宫入殿以后,就派人在殿外严守。”
杨信明白了:“臣明白了,臣这就去。”
李惠住在尚书台中。
陆丽告病之后,他便全权录尚书事。
他实在太忙碌了。
既要承担政务,处理全国上下的事情,又要监视着拓拔叡和皇后,每天忙的分身乏术。为了能就近掌握宫中的动向,不错过任何风吹草动,他直接住在尚书台。
这天夜里风很大,狂风吹落一地的树叶。他独自一人,还在台中处理着昨日未完的文牍。
他看起来身体健朗,实则年纪大了,眼有点昏花,看那卷宗的时候,得拿的老远。在一旁协助他的是半月前刚调到尚书省的李益。青年穿着一身绯红的官袍,目光专注于卷,越发显得面如白玉,浓眉长睫,唇红齿白,如画片儿般的美男子。
李益有才干,因为均田风波被罢职。起复五品散骑常侍,永安寺失火后再度被罢。李惠认为他是自己人,所以录事之后就再度起用了他,将他调到尚书台,起复为二品尚书从事。
这深夜无人,李惠一边老眼昏花地阅着文卷,一边感慨道:“都说我想揽权,好像这权是嘴上说的似的。这朝廷的公文,每一件都要我处理,大事小事每一件都要我拿主意,这揽权就是揽事啊。没有空揽权不做事的,权越多事儿就越多。我是驴马的命,陆丽才是聪明人呐。你说说,那些整天一夜睡到大天亮,成日笙歌燕舞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这夜夜劳形案牍的人揽权呐?占着位子不做事那才是揽权,我这是驴子拉磨呢。”
李益知道李惠这人,嘴里抱怨辛苦,不想揽事云云,其实心里是极喜欢揽事的。他极享受被群臣阿谀恭维,高高在上,决定一切的感觉。李益在朝中混了多少年了,拍马屁的功夫已入了化境,他站在案前,目光浏览着手上的简册,仿佛无奈似的笑说:“位高人愈妒,可惜这世上能理解明公的人太少了。”
他口气很随意,仿佛是朋友聊天似的。李惠到了这种地位,早就见不得那种奴颜婢膝,媚笑堆糖的拍马了。因为太明显,显得自己好像就喜欢被人溜须拍马似的,他岂是那种庸俗的人?
李益的话戳中了李惠心思。可不就是位高人妒?李惠叹说:“高处不胜寒啊。老夫也不在意世人理不理解,只要无愧于心便罢啦。”
李益语气惋惜:“明公是不争的高人。只是世人,不争者少,争者多贵者少,贱者多明者少,愚者多。话语却时常掌握在那些愚者手里。”仿佛在替李惠不值。
夜很长,李益附和着李惠正说着话,突然有宦官来,窃声说:“昨夜太华殿中一直传出哭声,皇上恐怕要不行了。”
李惠心中一惊:“当真?”
那宦官同李惠说话,李益便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假装没看见。李惠突然一句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