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的行李衣物都在他们新换的卧室里,她拿了锁子甲和几件替换的黑斗篷,从佛罗伦萨带来的装她曾抱着睡觉的贵族长裙的箱子,她没有拿。
这裙子再也用不到了,史密斯为艾德准备的婚礼,他已经欣然参加。
或许说欣然也不太贴切。苏虞想,他刚刚的表情很不好,虽然强装冷漠,她还是看得出他眼底翻腾的矛盾痛苦的情绪,心痛似乎不亚于她。
可他做了对他最好的决定了。苏虞自嘲一笑,她把行李甩上肩头,大步走出门外。
到了圣马可广场外面的大街上,苏虞便不断环顾四周寻找不太显眼的住处。可这附近是灯火通明行人如织的繁华街区,乳酪和烤肉的气味四处飘荡,到处都是热闹繁华的景象,根本没有苏虞想找的朴素旅店。
苏虞有些彷徨,对这个城市除了昨晚跟艾德走过的地方外她一无所知,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手里金币的购买力,靠这些金币她究竟要怎样才能尽量坚持久一点。
苏虞在路边缓步边走边皱眉思考这些问题,冷不防一个捧一大包煮豌豆的小男孩从旁边的巷子里猛窜出来,结结实实撞上苏虞侧腰,那小孩没事,苏虞倒被他撞得往边上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她好不容易扶着闷疼的腰部站定,一边呲牙咧嘴地感慨这中世纪的孩子都这么壮啊,一边转向那被吓得不知所措愣在当地的男孩勉强扯出个笑来:“我没事,你走吧。”
“莱福,你都干了什么?快道歉!”男孩身后一个戴面具披一件洁白带绒毛披肩蹬高跟鞋的贵妇摇摇摆摆地疾步赶来,她走到近处看了苏虞一眼,突然一把把正要开口道歉的男孩拽到了自己身后。
“我们快走,莱福。”她的脸隐藏在面具下,目光和声音里都似是带了点恐惧,她拖了男孩就走。
徒留苏虞一人很是不解地站在原地,她捡起了男孩掉在地上还没开包的煮豌豆。
以后的日子还长,要勤俭节约。苏虞一边嚼着煮豌豆一边继续沿街道往下走,原本想在艾德面前彻底消失的她终于还是决定去杰里的酒馆住,毕竟那里还有熟人能让她多少安心一点。
苏虞买了新面具戴上。她沿着昨天的路走到杰里的酒馆,那里的景象还如昨晚一样,苏虞自己奋力挤进醉酒的人群,几次大力打开男人往她身上乱伸的手,好半天她才顶着一张气得煞白的脸从人群里拱了出来,她不管不顾地把三四块金币拍上了柜台:“住店!”
“没地方。”柜台后的杰里头都不抬,“出巷子右拐圣母旅店应该有房间。”
苏虞迟疑片刻伸手抚上面具边缘:“是熟人的话……”
“没地方就是没地方!”杰里余光看到她的动作一惊,他马上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并且提高了音量:“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多给我金币我就能把别人撵出来不成?推荐你去哪住你就去哪住吧!”
“好。”苏虞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她收了金币扭头就走,用力在人群中往外挤的时候,她瞟到了几个往里走的精壮黑衣男人突然转身,搂了女人就往外来。
被跟踪了。苏虞面色仍是平静,心里早已乱做一团,就在出人群的这短短时间里她设想了好几种被跟的可能性:
劫财劫色。基本不可能,她没露财,也没露色,而且早有动手机会。
如果是之前两次袭击的人,跟劫匪同理,他们刚刚在无人的巷道里就该动手了。
既然不像要对她动手,那就是想暗暗从她身上得知些什么了,引她去的圣母旅馆,里面一定已经埋伏好了探听的人或物。
想明白了这些,苏虞出了酒馆门就直接按杰里说的往圣母旅馆走去,宁愿装傻先被监视着,也不能显出自己知道了什么然后跟他们撕破脸。
夜色沉沉,出小巷右拐,是一条更黑暗狭窄的巷子,连海水微漾起的波光都没有,苏虞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两边高耸厚重的石墙黑魆魆冷冰冰的,尽头延伸进浓郁黑暗里的巷子泛起一种砭人肌骨的寒意,银白的月亮挂在房子的尖顶上,看着突然高了许多,它的光亮完全照不进被阴影完全遮蔽的巷道底部。
苏虞战战兢兢地走了一段,外面本就稀疏的人声再也听不到了,安静得吓人的黑暗巷道里,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苏虞身后渐渐明显。
“嗒”、“嗒”,渐响渐近的脚步声仿佛是踩在苏虞心上,她吓得心脏紧缩,随着身后属于男人的粗喘声也渐渐明显,一种可怕的窒息感紧紧攫住了她。
或许,刚刚的决定是错的?苏虞颤抖着加快了步伐,她不敢跑,害怕把事态瞬间激化。她惊恐的目光急切地在周围逡巡,终于,右手边石墙上一扇半掩木门突兀出现,已经快要被身后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逼疯的她想都没想,突然拔腿以最快的速度闪身冲了进去。
她本想一进来就把木门狠狠甩回去先把那猝不及防的男人鼻梁撞断,然后再眼疾手快地立刻锁门,这样尾随危机解除,她再跟屋主好好道歉好了。
她惊慌之下没有想到,在这种活脱脱就是犯罪现场的无人巷子里,晚上不好好关门的又能是什么好地方?
于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苏虞一进门当场就被吓傻了,门里,是一个洒满银色月光的圆形大院落,那院子的地面一片鲜红,里面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挂在千奇百怪的刑具上!
院落中央,在尸山血海间围着一张大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