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明帝五年。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身体酸软无力,梦里依旧是那些混乱而压抑的记忆,将她迫得更加难受。
突然,像是在梦里见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她突然张大了口使劲地喘气,双手紧抓着被子,眼睛却紧闭着,面色看上去及其痛苦。
“公主!公主!”
身边的宫女忍不住上前喊她。
“啊——”她猛然惊醒,一下从床上坐起,眼中依旧带着极大的恐惧。
“公主,你又做噩梦了。”宫女上前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梦?不是梦……”
她却抱着自己的双膝,颤抖着喃喃道,“不是梦,是我在水里的时候……我在水里拉着浅玉……”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说到一半,她几乎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
宫女听了先是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听人说过王上小时候溺水时公主下水救他的事,便觉得公主大概是梦到这件事了。
那时,公主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一定害怕极了,心里留下了阴影也是正常。不过,公主平时连下温池也不敢,想来还是有些可惜的。
可其实宫女也觉得很奇怪,宫里前辈口中从前那个极爱护自己弟弟的公主如今为什么会那样对待王上?
“公主,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好好地在这儿呢。”宫女嘴上继续抚慰她道。
“怎么会过去?”她根本没有看那宫女,只抱着自己的头,犹自喃喃着哭道,“不会过去的,永远都过不去了……什么都过不去了!现在的一切才是假!他是假的!我是假的!”
说着,她突然蓦然抬头,眼中神色迷茫,口中直冲着那宫女大声喊道:“你也是假的!你们全部都是假的!”
宫女被她吓了一跳,慌忙起身退开,一时有些不敢再轻易去安抚她。
只在和她隔了几步远的地方声音颤抖地说道:“公主,你又糊涂了。我们就站在你的面前,怎么会是假的啊?”
她答不出来,神色间又是一阵迷糊。
宫女看她这个样子,这才又大着胆子又靠近了些:“公主,眼下您还是安静些保重身体为好,就不要去纠结那些奇怪的问题。你在昨晚在宣德殿前突然昏倒的时候,王上他可被你吓坏了,一直抱着你,直到太医到了才起身又亲自把你抱进殿内去……”
“王上……”独孤墨玉的眼中突地跳起一阵亮光。
宫女心道一声不好,自己一不小心又刺激到她了。
果然,独孤墨玉激动地喊道:“他根本就不是王上,他是冒充浅玉的假货!你们认不出他来,可我不会弄错!他根本就不是浅玉,你知道吗!”
宫女害怕地低着头不敢回应。
看来,公主是真的已经疯了……
宫里人都说,公主从三年前开始就有些情绪不稳定了,时常动不动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话,王上便一直叮嘱宫里人要顺着她、哄着她,不可与她较真。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或许就是从这次王上生病以来,公主的精神似乎就开始愈加厉害地怪异起来。经历过前天夜里那次事件之后,便是彻底地疯癫了。
独孤墨玉极其敏感地感受到了宫女的目光,突然抬头看向她,蓦地冷笑问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宫女哑然。
“哼,你就是这么想的。”独孤墨玉不屑地替她说道,“但是没有关系,我会向你们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她便起身走下床,又要向外走去。
“公主,您的身子还虚着,您又要去哪?”宫女连忙上前去拦。
“让开。”
不同于先前的疯癫,此刻她的目光及其深沉冷然,口中吐出的两个字更是冷到极致。
她发疯时宫女还能把她当做病人来阻拦,可她这样平静冷漠的状态下,宫女根本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她最后冷冷扫了一圈房中的宫女太监,众人撞到她的目光都不由轻轻一颤,低下头去。
她径直走出门去一时间竟无一人敢拦,只在她离开后才有太监起身,匆匆跟了出去,其余人则赶紧去通知路公公。
独孤墨玉此刻已经冷静下来,脑中的想法或许是这几天来最清晰的一次。
她认定王宫里的那个独孤浅玉是假的。
而她现在唯一可证明这件事的方法便是把那天晚上的那颗掉落在宫阶上的脑袋重新找出来——只要把它找出来了,那个假沉月王就没有办法否认了!
她走得很快,根本没有给随后跟出来的太监一点跟住她的机会。
孤冷的夜色里,她身上只着一袭单薄的白色衣裙,独自在月色下走着。
这几天来,她好像一直都在重复白天睡觉晚上出行的日子。想到这点,她突然觉得有些厌烦。
但是没有关系,她相信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
独孤墨玉一路疾走,到了半路,眼皮却突而轻轻跳了一跳。
——前方的视线里蓦地多了两道突兀的人影,两人站在空旷而恍惚的甬道上,一者白衣高挑,在暗夜里分外显眼;一者淡青纤窕,线条模糊似融在黑暗里。
身后犹能听到几丝细碎的呼喊声,前面那两人却异常安静地站立着,像是被隔绝在这片喧闹和冰冷之外,只默默地望着孤独前行的她。
独孤墨玉下意识地放满了脚步,停了下来,与此同时眼睛蓦地愣了一下。
淡青衣服的是个女子,看上去容貌清秀,倒还普通,白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