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既然你跟你爷爷去过蛮镇找人,屠镇这件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事情过了三十年怎会无人发觉?”百里凉停笔,“就算蛮镇与外隔绝,镇上的人也该有个镇外的亲朋好友,久不见来往,不生疑么?”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杜重清了清嗓子,“当初蛮镇周边的百姓恨透了文威王,就连跟随文威王的部下也一并恨上了,蛮镇人的后代在接下来的几百年内都被人仇视和排挤,哪有人与他们做亲戚!镇子上的人既不外嫁也不从镇外娶媳妇,除了出外贩卖陶罐,几乎与世隔绝。所以,发生了屠镇这件事而无人起疑,也就不足为怪了。”
百里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从文威王一代到如今六百余年,朝代几番更替,然人们的执念和偏见却愈发根深蒂固,忍不住心中感慨。
杜重展着纸张,见百里凉神思恍惚,他摇头一笑,想起自己年轻时也如眼前人一般爱为那些飘渺不着地的事情七思八想,到后头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的就不想了,不是怠惰也不是麻木,而是生活让他体悟到,一个无力改变历史的人就算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最重要。
“人啊,唉……”百里凉发出一声长叹。
“哈哈……”看着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两轮的六堂主如此老气横秋,杜重大笑,笑到一半见百里凉神色凝重,又难为情的戛然而止,“说起来也怪,以前镇外的人都瞧不起蛮镇人,但到了我小的时候,听的最多的却反而是蛮镇人的好话,说他们有节气,要不然早离开了那种地方,靠做陶罐维持生计多辛苦。”
“之所以不离开或许……”这句不经大脑的话一出口,百里凉顿觉脑袋一阵抽痛,继而红了脸。
“你是想说他们或许因为文威王的财宝才坚守蛮镇六百年?六堂主不必觉得这种想法庸俗,很多人都这么想。若果真因为财宝的缘故,我反而更加佩服蛮镇人,你想,有那么一大笔钱财,谁还愿意整天累死累活的做罐子谋生,罐子卖不掉还得挨饿,小的时候,我是见过老戟的,面黄肌瘦,基本上蛮镇人都那副模样。守着一个大金库,却不动用一厘一毫,这种节操普通人肯定做不到。”杜重道。
“嗯。”百里凉显得心不在焉,他想到了霍广,所谓人为财死,霍广正是应了这句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杜重告辞要回家,百里凉知他挂念妻儿,便放了他回去。
杜重前脚刚走,孙沿便风一样卷了进来,叫着大事不好。
“又……又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
“大小姐呢?”百里凉笔下一惊,刚画好的一张图纸顿时被墨汁涂花,他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徐袖两个字自然而然的奔到了嘴边。
“没……没见到大小姐,”孙沿猛的顺了下气,见百里凉要往外走,一把拖住了他,“这会儿您可别去掺合了,帮主说了让咱们谁也不要出门,游老太太和舒骆正在城里造反呢!”
“造反?她一个老太太造什么反,还有,舒骆不是被关了?”百里凉冷静一想,徐袖有新任的游城主护着大抵不会有事,便又走了回来。
“老太太趁着游城主受伤派人把舒骆给放了,舒骆又纠合了一些部下,跟着老太太带领的家丁整有五六百人,在城里到处闹事。要我说,咱们鸿帮真是好心没好报,因为夫人杀了马氏三雄,游老太太就说我们鸿帮敢杀官府的人,是名副其实的强盗,将来在城里烧杀抢掠也是迟早的事,还说到时候人们的头都会像马氏兄弟一样被砍下来吊在城门楼上!那些不明事的人听了觉得是回事,都喊着要将咱鸿帮赶出城,老太太还给那些人派银子,谁反对鸿帮,就给银十两,一传十十传百的,城里大半的人都跑去领了银子,拿了银子的还骂不拿银子的是鸿帮的走狗,吵吵嚷嚷,就动起了手脚。舒渊带着人去制止闹事,舒骆的人不干了,骂舒渊是逆子不得了要弑父,于是舒骆舒渊两父子打了起来,后头老太太见舒骆的人打不过,怂恿那些拿了银子的去帮舒骆,舒渊的人起初不敢对那些平民怎么样,打也不还手,舒骆一见他儿子放不开手脚高兴坏了,一下子占了上风,杀了舒渊不少人,舒渊的手下平白死了那么多兄弟都不干了,个个红了眼,不顾舒渊的命令大开杀戒,从城里一直杀到了城门口,舒渊派人来我们鸿帮求助,帮主看出来这事是针对夫人的,夫人杀了老太太的儿子,老太太借机报复呢,鸿帮要搅进去更没完了,所以让我们谁也不准插手。”孙沿一口气说完,好险没憋过气去。
百里凉从孙沿乱糟糟的说辞里听出了梗概,不知道老太太要闹到哪一步,他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但愿徐袖别受到牵连。
正此时,又有一人冲进了房间,是李奇。李奇蓬着头,脸面上破了几道口子,疼的嘴巴都歪了,身上的衣裳被撕破,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不停喘着大气。
“你小子,叫你快回来你要看热闹,这热闹看的还过瘾?”孙沿冷笑道。
“过瘾啊!这回真是闹大了。”李奇虽然形容不好看,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
“哦?快说快说。”孙沿见有热闹听,给李奇递过一杯水。
李奇一口气喝完,开始讲述,原来混战中舒骆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舒渊,舒瀚得知赶了过来,又杀了舒骆,舒骆一死,老太太一边的气焰顿时锐减,可过不久有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