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过后,今夜过后,她还是永嘉么?
这是她选择的路,救自己,也救辩禅。她不能后悔,绝不能后悔。
马车戛然而止,永嘉抱琴站起身,转眸对老妪道:“妪,永嘉去了。您在外面等,不要看我好吗?”
“是,妪在车里等殿下。”
永嘉灿然一笑跳下马车,三声门响,开门的下仆上下打量永嘉,笑着道:“怪不得郎君推却九州王送的美人,原来早有准备。”
另一个也是一笑,却是恭敬的请永嘉进门。
谢飞阁沐浴完穿着单薄的素白锦衣赤脚坐在地上,他一边奏琴一边唱道:“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永嘉进门之时,谢飞阁竟然忘记了唱歌,便那么看着她,灿然笑道:“我果然没有猜错。”
永嘉泯然一笑,盈盈一福身,笑着道:“我亦没有猜错。”
“哦?你猜了什么?”
永嘉转手将琴放在案上,缓缓的走向谢飞阁,一字一句的道:“郎君果然天人之容,气如松下之风,可堪与我相匹。”
谢飞阁略微一歪头,笑着道:“饮酒?”
永嘉笑道:“我并非前来饮酒。”
谢飞阁“...”进展这么快,真的好吗?
永嘉走上前去,一双小手抚上他的前襟,缓缓的道:“生而以来,永嘉便听闻郎君才名渊博,今日得见,相守一夜,永嘉恨不能将郎君杀于当下,如此便不必分离。”
谢飞阁对这个奇怪的纤纤女郎产生更多兴趣,笑问:“又为何不杀我呢?”
永嘉迎着他的目光,踮起脚尖,轻吻在他唇边:“不舍。”她粲然一笑,将谢飞阁的手放在心口,道:“郎君,不如你来杀掉我。往后的日夜再不能相见,死了,倒是轻松。”
“傻孩子。”谢飞阁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摩挲着她浓密的秀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感觉更喜欢,紧接着,他一把将她打横的抱在怀里:“收你入府又有何难?我不必死,你更不必死。”
永嘉要的,岂是收入府中这般简单?她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眸中落下一滴泪。
次日清晨,她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装,挺直了腰背,扬起头颅,走出了谢府。
老妪将她接到了车上,永嘉始终保持僵直的将自己的身体正襟危坐。老妪担忧的看着她,问道:“今夜还...”
永嘉咬唇道:“送我回宫歇息,派人出来打探消息。”
“是。”
三日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从谢家传出来,谢飞阁或是出城拜访名士彻夜清谈大醉,或是与士族郎君结伴出行,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
她微微蹙眉,缓缓的道:“谢飞阁颇具才名,自荐枕席之女恐不在少数。到底是我心急了,不行。”她沉思片刻,接着道:“请王氏,谢氏,庾氏、桓氏、司马氏宗族的青年男女,以皇兄的名义在郊外云归湖作清谈。”
她微微顿了顿,接着道:“将百叶扁舟连成方舟,逐浪飞花,排场要多大就有多大。请女师去布置的雅致些,对外宣称是陛下让我选择夫君。”
老妪蹙眉问道:“陛下不会出面制止么?”
永嘉摇头,缓缓的道:“我还没帮他把东府军要回来,前秦迎嫁的队伍却已经出发,他心间比我更急又怎会制止呢?”
三日以后,惊动全城的云归集会来了。
云归湖畔,月色撩人。上百只装饰一新的画舫被捆在一起,于湖心之处形成了一座小岛。青年男女坐着画舫,自岸边往湖心翩然而行,欢声笑语百花齐飞。
永嘉坐上最后一座画舫,姗姗而去。
她穿着玉白色云蝶相戏曳地长裙,头上戴着帷帽款款来到众人面前。
隔着面纱,隐约可见,她面色略有些疲惫,而那挺直的脊背,高昂的头颅,却显得那么倔强,如风中伫立的青竹一般。
王氏女郎笑着迎上前来,先是行了礼,然后询问道:“许久不见殿下,殿下是病中么?”
永嘉微微摇头,牵强的笑道:“偶感风寒罢了。”说着,她清咳了两声,柔弱无骨的身姿更显得瘦弱单薄,让人心疼。
王氏女郎赶紧扶住她,担忧的道:“我们去旁边坐一会吧?”
永嘉轻咳两声,勉强的道:“皇兄为了我花了心思办这宴会,我怎能抚了他的好意呢?”耳边忽听有人辩论,她转头看去,微笑着道:“咱们去看看,也同他们辩上几句。”
王氏女郎笑着道:“这...好吧。”
二人越走越近,一旁低等士族的女郎不由自主的,不远不近的追随着二人,想等待时机再上前。
只听一个青年郎君笑着用麈尘一击榻几,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慢条斯理的道:“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为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你我自当遵循圣人之行,远离朝堂,修心养性,教化万民。”
永嘉低声问道:“立题是什么?”
王氏女郎回道:“入仕。”
永嘉微微点头,怪不得...
她低低的笑了笑道:“将此俗物,扔下舟去。”
那青年男子转眸怒目看向她,高声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区区一女郎,也敢称我为俗物!”
永嘉款款走上前去,微笑着颔首道:“国之为国,因有如王公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