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兄三个在这儿商量事,谢成树他们也都静静的在一旁听着,不敢再大声喧哗。就连个个手里都拿着大白兔奶糖的孩子们,也都安静的依靠在娘亲的腿边,偶尔舔一舔剥了一点糖纸的奶糖,相互之间调皮的使着眼色,咧着嘴无声的笑着。
原本谢家三弟兄都不打算走这个外甥这门亲了,没想到被成树误打误撞的找上门去,还带回来这么好的好消息。三个老头儿安排好几家再送一趟玉米下山换大米之后,就把注意力放到谢成树这儿:“二树子!你表叔婶可有说还要点别的什么了?”
“没!不过,表嫂给了我们几只咸鸭子、咸鹅回来,让你们尝尝,要是觉得好吃,就从家里带上干兔肉、干山鸡肉什么,过去换。她说俺们山里的野物,在他们那里算是个稀罕的,要是用这野物换粮食,只怕比玉米换粮食要容易一些。”
“嘿!别的没有,这山鸡、野兔可不想要多少就能弄得来!”
三爷说这话口气有点大,但也不完全是吹牛。深山里,山鸡、野兔是真多,野猪、袍子、斑鸠这些都不少。尤其是赶上下大雪的时候,那山鸡经常会三五只为一群的飞到后院里寻食。斑鸠更是多,雪地太深,没得地方寻食,它们就从屋檐下的气窗钻到家里码放玉米棒子的阁楼里寻食和躲寒,而且它们还笨的要命,光知道钻进来却不知道钻出去。等到有人上楼抓它们的时候,一个个四处瞎撞,最终只能成为盘中餐。
有一年大雪下的尤其大,地里的雪埋到了膝盖上,人人都窝在家里,连门都不出。就这样,也不缺新鲜的肉吃,他们家家哪天饭桌上没有一大盘红烧斑鸠的?!只可惜,斑鸠肉一风干就没有什么肉了,只能吃新鲜的。要不然带一些下山,山下人肯定喜欢,要知道这斑鸠可比鸽子还要好吃(这地方有个俗语叫:一斑鸠二鸽子三鸡子四鸭子,意思是第一好吃是斑鸠、第二是鸽子、第三是鸡、第四是鸭)。
靠近门旁的谢守南娘和几个妯娌也在听着老爷子们商量事,她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听了儿子说,山下的亲戚邀请她们这些媳妇子们也下去走走,她是真心想去。她闺女虽然找了一门山下的婆家,但是她却一直没有下去看过。一来,“除四旧”除的她们连儿女结亲要上门相看、要聘礼这些程序都不敢走,一味的按照当下自由恋爱的方式——熟人介绍认识,两年轻人聊聊,觉得行就成了!二来,她们常年待在山里,也不知道山下是什么样的规矩,生怕给男家看了笑话,结不成这亲亦或将来闺女嫁到人家叫婆家看不起。
现在有这个机会了,她很想跟几个妯娌出去看看,也不用担心失了规矩丢了人。这么一想,就有些迫切了。不顾爷爷辈这几个长辈还在说话,就低声的跟站在自己身旁二爷家的大孙媳妇说道:“成路家的!表嫂还请了我们也下山去看看,你去不去?要是去的话,等吃过中午饭就跟我一起去山上下套子,我想带几只活的兔子和山鸡给表叔家!”
谢成路媳妇半响没回音,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比守南娘想的更热切。
这时候的人看待族亲比很多年以后要重很多,除了媳妇子从娘家带回来的礼会收到自家房里,然后根据亲近程度随心意给一点自己愿意给的人家。即使连自己的公公婆婆都不给,也不会有人说闲话指责不孝敬。但是,凡是从公亲家带回来的礼,只要家族里跟这个亲戚有着最近的血缘关系,都要或多或少的分到,不能一家独吞。否则,就要被族亲指责,以后有什么事,都不会交给这个人以及他的家人去做。
因着这个原因,今儿早晨一大早的,守北(守南的小弟)就兴冲冲的端着分到二爷家的糍糕、咸鸭蛋等吃食跑到她家去,临走的时候还把她的以及妯娌的几个孩子都叫走,说是一起吃好吃的。成路媳妇也是好奇,看自家锅里的玉米渣粥熬的差不多了,就丢开手,也跟着过来看看都有什么好吃食,把几家那么多的孩子都给叫了来?!
好吃的还真不少,摆了满满一桌子。糍粑有两盆,一盆是辣的,用轧酱做的。(这轧酱不是老北京的那种炸酱,这儿的轧酱是把红辣椒剁碎,然后一斤辣椒放三两生姜末、半斤大蒜粒子,半斤晒好的黄豆酱,约莫着放一点大盐。几样放在一起搅拌好,装在坛子里封起来腌泽,二十来天才可以开封吃。开封之后,要是晒一段时间的话,那味道就更加的香浓,是当地做鱼的最佳佐料。)
另一盆糍粑是咸肉丁做的,咸肉糍粑。(这儿的糍粑跟有名的云南糍粑也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糍粑就是糯米加一点盐煮成米饭。然后按照想做的口味,加生姜、蒜、辣椒、咸肉等各种沫儿做调料,搓成一个个圆团,再用手掌拍成扁扁的,放到油锅里炸。跟有些地方做肉圆子差不多。)
三盆南瓜粑粑,一盆是甜的、一盆是轧酱做的辣的、一盆是咸肉做的。一盆是油摊鸡蛋饼、一筐发面馍馍、还有蛋黄流油的咸鸭蛋、还有黄亮亮的泡豇豆、这些都是山里很难弄到的吃食。有几样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有的虽然知道,但是也没有吃过。
别看摆了满满一桌,三大家的孩子有三十多个,这些吃食都只能掰开了分,每个孩子虽然一样只能分到掰开的半个,但是加起来也能有一大碗。可是孩子们都舍不得吃,自家两个孩子跟着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们一个样儿,小口小口的一点点啄,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