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洛镇源抬起头,满眼恳切地望着沈森的眼睛。沈森与他对视良久,见洛镇源那神色不似作假,心中多少亦是有所动摇,却终究舍不得外甥女留在这府中受难,不由抿紧了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傅氏在屏风后闻言却是冷笑道:“我们沈家的女孩,我们自会好生照料!不劳洛大人费心。倒是紫君的嫁妆,还请洛大人好生整理,不日我便会着人前来清点。”
若是先前听闻傅氏此言,洛镇源怕是还会心中气恼,此时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爽快地道:“如此甚好!外面的田地房屋庄子山林,大嫂放心,这些年有增无减,都是我亲自保管的。一会儿便将契据及账册,全数交予大嫂带走。”
别说傅氏沈森闻言具是一愣,万没想到这洛镇源此时竟然如此好说话!便是杜大管家与洛娉妍也心中一惊,这变化会不会太大?
几人各有所思,杜大管家心中正在疑惑,这个老爷如今又打着什么主意时,却听他又接着说道:“那那些个首饰器物,镇源亦会仔细查找,或有损耗,大嫂与舅兄核实后,镇源定然一一补足。”
别说傅氏原是柔和性子,便是沈森听闻洛镇源这般一说,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看着满脸萧瑟的洛镇源,心下有了不忍之意。唯有洛娉妍与杜大管家,具是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洛镇源也并非询问,自顾自地接着道:“也不必封存,我观妍儿近来打理翠庭轩颇有章法,便都交予娉妍吧,相信她能打理好母亲的东西。那些都是她母亲给她留的嫁妆,便拜托大嫂对妍儿多多费心指导。”
说完许是怕沈森夫妇误会,洛镇源急忙又补充道:“当然,待妍儿出嫁时,镇源自会为她备上一份嫁妆送去。”
沈森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妹婿,当年也是丰神俊朗,如今……沈森在心中叹了口气,却是不知说什么好。傅氏闻言亦是语气平和了许多,虽仍旧冷淡却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只淡淡地道:“到时再说吧。”
洛娉妍却是忽然扭头从屏风缝隙望出去,看着洛镇源隐约的身影,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父亲,是不打算再让我,回到这个家里来了?”
洛镇源闻言猛地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屏风,红着眼圈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原以为这个女儿再不会原谅自己,原以为从此后将永远失去这个女儿,都不知将来到了地底下该如何面对紫君,此时听闻洛娉妍如此一问,洛镇源松了口气的同时,竟有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激动。
同时洛镇源更是深深地明白,自己之前错了!真的错了……很多时候都错了!
洛娉妍久没等到洛镇源的回应,自嘲地笑了笑,缓缓低下头,轻声道:“您不必为难。娉妍,明白了……”
说不出此刻是松了口气,还是痛彻心扉。是失望还是难过……到底是生身之父,尤其是这几个月来,相处地点点滴滴都印在洛娉妍心底。
还记得早起相送时,父亲慈爱的目光,有时还会亲手替自己拢紧斗篷,有时回从外面,给自己带回新奇的玩物。
还记得送饭去书房时,父亲期待的目光,用晚膳总会指点一番自己的字画,甚至教导自己下棋。
还记得桂花开时,和父亲一块儿在桂花树下,亲手摇桂花,父亲手把手的教自己做桂花酿。
还有此时书房中,那些自己常用书画,笔墨,摆设的玩物,把件。无不是父亲一点点为自己从街上挑选回来的。或下衙后亲自送来,或中途遣人送来。以及那一大箱子的德清素馨纸!这纸难得,父亲也是费了番功夫,才为自己寻来。
不想,这些画面,将来怕是都只能是回忆了,只能在记忆中去翻找温习……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从洛娉妍净白地脸颊上缓缓滑落。
傅氏正要劝慰,洛镇源却在听到洛娉妍那句“明白”后,心下一急往屏风走了两步,声音很是急切地开口解释道:“妍儿明白什么?这里是妍儿的家,永远都是!至少为父在一天,这里就一天是你的家!为父怎会不让你回来呢?”
说着洛镇源深深地吸了口气,挽袖擦了擦早已布满泪痕的脸,红着眼眶,哽咽地笑道:“为父是,高兴!高兴啊!高兴得忘了,回答妍儿的话。”
洛镇源心中对于过往的悔恨,再没有比此刻更为清楚。
杜大管家见洛镇源父女俩有了缓和的迹象,心中松了口气,朝着屏风躬身一礼,微微笑道:“小姐与老爷好好儿说说话,老朽就先行告辞了,这两日收拾收拾便回乡去,到时后,就不去舅老爷别院,向沈太太和大小姐辞行了,还望见谅。”
洛娉妍闻言心中酸涩,忍不住开口道:“老管家此去怕是再见无期吧?您就不能留下吗?您在洛府四十多年,这儿不就是您家?”说到这儿,洛娉妍稍作迟疑,接着问道:“亦或者,您家中还有什么牵挂的亲人在?”
一连串的问题,让这个年近六十的老管家红了眼眶,笑着摇头道:“老了,多少年没回去瞧瞧,哪儿还有什么亲人……”杜大管家已经拿定了主意,回去江宁,守着老太太的坟头去,也算是一份慰藉。
可洛娉妍却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道:“既如此,老管家便留下吧,您看顾着父亲长大,又对娉妍多有照顾,我们不就是你的亲人吗?您就真的舍得离开我们?您,不是说,还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