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四娘不以为然笑道:“倒难为你了,一面之缘罢了,竟然能说上这么多。他是否我的知己却难说,你是他的知己倒是千真万确了。他若晓得了,必定欢喜得很。”
绿珠噘了嘴道:“绿珠不过是担心娘子。娘子不领情便罢了,何苦取笑我?娘子,你别怪绿珠多嘴,绿珠觉得,只冲这份诚心,他就是个靠得住的,比那周国公强多了。”
周国公亲自来接了娘子走,绿珠原本满心欢喜。如今见娘子连夜孤身一人赶了回来,便知自己会错了意。既然如此,她自然要提醒娘子没太死心眼。
“好好地提他干什么?谁又指望过他了?我既未指望于他,又怎会去指望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话虽如此,春四娘却顿住了步子,沉吟了好一会儿。
“娘子,你不是常说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么?为何不试试呢?或许这人真是娘子要找的人呢?”绿珠急切道。
春四娘摇头笑道:“你也太会想了。”
她悄悄把月奴抱了出来,塞进绿珠怀里,低声告诉她快把它藏起来。月奴在绿珠怀里挣扎着,拚命想往春四娘身上扑。
春四娘佯装要打,又斥道:“方才可是说好了的,不听话我马上送你回去。”
大约从来没人这样凶过它,月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春四娘,委屈得直呜呜。
春四娘掩住它的嘴,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愁苦道:“你这样任性,会害死我的,知不知道?”
月奴闷了好一会儿,终于乖乖地在绿珠怀里蜷缩成了一团,眼睛却依然固执地望着春四娘。
“等我打发走那个讨厌的人,马上就来陪你,乖。”
春四娘又亲了它一口。月奴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将头埋进了两只前爪里,再也不肯探出来,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绿珠小心地抱着月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似乎是周国公之物,不由得满脸惊惶。再一听春四娘说月奴会害死她,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春四娘不便多说,只告诉她“不是偷的”,又再三叮嘱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这里有这么个宝贝。
绿珠看了看怀中这能叫能动会吃会喝的活物,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春四娘此时却顾不上与绿珠商量,她丢下绿珠,转身往里间走去。远远地,便看见一着浅灰长袍的男人负手而立,正仰头看她的那副对联。听得脚步声,那人缓缓地回过身来,待站定了,方对春四娘微微一笑。
只看他那笑容,旁的人准定会认为,他与春四娘是他乡遇故知。绝对想不到,他们不过是初识。
“他倒真是不见外。”春四娘心里嘀咕了一句。可是说也奇怪了,他那浅淡的笑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的心里顿时一松,不觉竟放下了所有的忐忑与戒备。
他打量着她,她也仔细地打量着他。
如果说武敏之,不,武如日是将白色穿得最好看的人。那么,眼前这人便是将灰色穿得最后好看的。
春四娘一直以为,古代美男都应该白衣飘飘,象武敏之那般。如今看来,浅灰似乎也不错。在以前,灰色只会让她想起“灰扑扑”“灰不溜秋”,总之不甚干净。
真是没想到,居然可以有人穿得这么好看。好看也就罢了,奇怪的是居然还穿出了纤尘不染的感觉。
绿珠说得对,这人不输武敏之。不,不输武如日。
今朝两忘烟水里,春四娘暗自发誓,她与武敏之这个扫把星,今生再无瓜葛。这三个字,她都绝不会再想起。
却又忍不住默想了一下,他穿上这身灰色衫子会是什么样子。
暗骂自己没骨气后,她点头与灰衣人打了个招呼,相对坐下后,又唤绿珠上茶。
灰衣人捧着茶盏,浅浅地抿了数口,点头赞道:“好茶。”
春四娘微笑道:“不过是普通的茶叶,不值什么。”
灰衣人捧盏笑道:“这茶叶倒也罢了,胜在这烹煮的方法,真是新奇别致。”
大唐的茶,烹煮费时费力不说,而且味道古怪难吃。春四娘的茶,却是按后世的法子焙制冲泡出来的。这许久了,喜欢她的茶的人也多,不喜欢的也有,所以她一早便想好了说辞,当下笑着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我生在蜀地。你也知道,蜀地富饶,茶树颇多,故家家皆有饮茶的习惯。日日吃茶,自然要多想些烹煮法子,不然岂不无趣?我这个原是穷苦人家的吃法,最上不得台面,图的是简单省事罢了。难得郎君不嫌味淡,郎君若喜欢,便请多饮上几盏罢。”
灰衣人喔了一声,慢悠悠地道:“原来如此。”
春四娘含笑问道:“请恕我眼拙,瞧着郎君面生得很,想是初次见面。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敝姓李,”灰衣人道,“排行第三,人称李三郎。”
又姓李?春四娘心里一动,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原来是李家三郎。”春四郎自然知道,眼前的李三郎绝不可能是李隆基。
李隆基还没出世呢,当今圣上是他爷爷李治。
她不但成了盲流,还穿错了年代。她所熟知的李隆基从出生到终老,那七八十年间的历史,居然毫无用处。
纯粹的输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真是悲催。
因为觉得太丢人,这么久了她一直不太愿意去想这事儿。
李三郎却无情地提醒了她这个事实。
“我一见郎君,便觉气度不凡。偏巧郎君又姓李,难不成是李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