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过!”郑智眼神紧盯着马前的少女,依旧与这少女说话,丝毫没有了入寨之前的果决,与这少女的话语,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心中的那一丝怜悯,告慰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现代文明的人性。
等到郑智再开口下令之时,就是内心纠缠的完结,是抛弃许多的开始。
“你想要什么?你想得到什么?给你就是了,留我族人一条活路吧。”少女看着郑智的眼神,听着郑智那一句放不过,再听着四周的惨叫哀嚎呼喊,气势忽然萎靡了下去,言语中竟然是请求。
话语一完,少女后面七八个党项男人忽然对着少女大声呼呵起来,手中利刃已经在手。
少女连忙回头张开两手,像是阻拦,阻拦这些男子上前,口中也是一大串的党项言语。
郑智知道这几个党项人是要拼命了,轻轻一抬手,后面军汉全部端起强弩。
少女转头又用汉话大叫:“住手住手。。。我米擒氏一族,传承几百年,就剩下这些人了,求你们放一条生路吧!”
说完少女已经跪在郑智马前。米擒氏,唐后党项八大氏族之一,如今到了北宋,就剩下这不到万余人口。只有拓跋氏一直一家独大,党项皇族李氏,就是拓跋氏。
郑智抬起的手,却是始终放不下来。
看着眼前这少女,几次想挥下来的手臂,只是在空中震了几下,依旧还在原处。
“把你剩余族人全部聚集在此,听候发落。”郑智说完打马转头,进了人群。
少女听言,瘫软在地,嘤嘤而泣。
郑智进了亲兵部曲人群,开口道:“传令各部停战。紧围所有营帐,不得走脱一人。”
郑智下令了,心中的纠缠完结了,想抛弃的那些许多,依旧还是没有抛弃掉。也许是因为那少女,也许只是郑智内心自我纠缠的结果。
郑智打马慢慢往寨门处走去,依旧还有羌人汉子持利器来杀,却是这三个五个的,自然是自寻死路。
满地皆是尸体,郑智心中知道,这米擒部落,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了。
快到寨门,郑智驻马回头,看着远处中心大帐之前的那片空地。
不多久,鲁达也领兵过来汇合。
“哥哥,不杀了?”鲁达头前便问。
“鲁达,你说杀还是不杀?”郑智没有回答,反问一句。
“哥哥说杀便杀,哥哥说不杀,那就不杀了。”鲁达浑人,哪里有郑智心中那些纠缠。
“哥哥,筑城之事,走不得风声,若是让羌狗知道,必然大兵来攻,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才好?”史进显然知道今日这事情目的,已经在为郑智担心起来。
“迟早是要知道的,筑城这么大的事情,哪里瞒得住。”郑智自我安慰道。虽然如此说一句,但是心中也在思量,到底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能瞒一日,肯定要多瞒一日。
“哥哥,此当有两全之策!”林冲也是凑上前开口,林冲心思向来更加柔软。
郑智并不答话,只盯着远处慢慢聚到一起的羌人,越聚越多,越多,哭泣嘶号越甚。
远远还能看见那个少女忙碌的身影,四处奔走着,看看这人伤势,安慰那人悲恸。。。。
郑智看到的是一股坚韧,真正的坚韧。就像那日德月楼中,许多阵亡西军家中妇孺一样的坚韧,更加坚韧。
“命庆州兵搜查所有地方,不可放过一人。”郑智下令之后,慢慢打马向前,又往那中心大帐去。
走到近处,争吵之声传出,一个女子尖锐的话语,一群男子悲愤的声音。一个女子与一群男子的争吵。女子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男子们话语慢慢低声,慢慢静默。
即便郑智听不懂,却也是知道他们大概在争吵些什么。男人们要拼命,那个少女拼命阻拦。至于这阻拦的理由当然有好多,部族存续,想来就是最大的理由。
对于一个少女,能在这种争吵中获胜,郑智心中有些惊讶与佩服。
郑智带着众人已经走近,少女也是迎了上来。
“米擒一族剩余的人皆在此处了,请高抬贵手,放我族人一条生路。”少女不再哭泣,沉着得就像一个马上的郑智一样。
“那人可是你的父亲?”郑智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个老汉,身上插满了羽箭。
“正是我父,更是这米擒一族的头领。”少女似乎不敢回头再去看那老汉,努力忍着泪水答话。
“如此深仇大恨,却是怎么能消解得了。”郑智似是感慨,实际是问话,这问话也包含了接下来事情的解决办法。
“我父亲,米擒阿泰,他年轻时是党项最勇猛的勇士,战死沙场,正是最好归宿,比在牙床病痛而死更加荣耀。”少女边说边擦着泪水,语气越来越平稳,似乎也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说法,这个借口似乎真能麻痹自己。
“党项最勇猛的勇士,好!年轻时候想来也是杀了我西军不少勇士,此番算死得其所。”郑智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这么去想,这个借口最好,没有仇恨,似乎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是可以的。
不断有羌人被士卒们从各处赶过来,当然也还有许多被搜查到,当场斩杀的。
“十岁以上男子,去那边!”郑智往右边一处空地指了一下,对马下少女说道。
少女慢慢起身,听到这句话,全身力气似乎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抽走了。少女当然听说过一件事情,北方草原部族战争,男孩只要有车轮高,便会被胜利者全部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