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也到了摊牌的时候了,麾下那些跟随好几年的军将倒是好说一些。但是李纲这个正统的进士,读了二三十年圣贤书的人,郑智少了许多把握。摊牌不为绑架李纲,而是给李纲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
李纲闻言大惊失色,口中急道:“相公,东京岂可如此行事?大战当前,若是没有了相公,不说此战如何,便是粮草辎重供应也会立马中断,十几万大军岂不是要作了鸟兽散去?一百六十年夙愿,岂不是化为乌有。官家此举不妥,东京诸公也不知轻重,何以如此可笑。国家存亡大事,如此安排,比之孩童都不如啊。。。”
李纲说得痛心疾首,在李纲心中,自然是向着郑智的,只因李纲参与了这场战争前前后后所有的环节,了解这场战争所有的大小事情。不说情感上,便说这么久的努力,李纲也不想前功尽弃。
李纲进入官场之后,几乎所有的差事都是围绕着这场大战,其中的酸甜苦辣太多太多,费尽了多少口舌,跑了多少路途,多少次在马背之上磨破了双腿,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的焦头烂额,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件事情失去了性命。
之前知道蔡攸带兵去拿郑智家眷,李纲已然气愤至极,此时再闻此事,李纲话语都少了几分收敛,直说皇帝此举不妥。
郑智点了点头道:“而今于我,只有一条路,便是硬着头皮撑下去,打败辽人,阻挡女真。用兵威弹压燕云十六州,控制郭药师这种两面三刀之辈。如履薄冰,东京之事只能暂时抛在脑后。将来是死是活,史书是忠是奸,便留待后人去说。”
李纲闻言,看着郑智,眼中已有热泪,此时才知道面前这个汉子到底背负着什么,才知道其中的压力之大,只道:“相公忠义,不论之后谁人如何去说,下官一定秉公而言,不教宵小之辈污了相公威名。”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且先打赢此战再说其他。”郑智淡淡说道,眼神只看前方不断往城头上攀爬的士卒。耳中只闻那惨烈无比的哀嚎。
人发出的惨烈哀嚎,实在太过可怕。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对这种声音充耳不闻?要见多少生死?要练就多么坚硬的内心?
在城头之下不断来回的郭药师,也在不断回头去看,看那将台之上稳坐的郑智。
单靠八千常胜军,城头显然是攻不下来的,郭药师心中清清楚楚,但是郭药师还是带着麾下攻城,便是要做给郑智去看。
却是郭药师也心急如焚,不知这位郑相公如何才会满意。心中更怕这位郑相公真就把自己麾下八千人全部消耗在这坚城之下。
许久许久,郑智已然稳坐,看着头前不断从长梯上栽倒下来的士卒,没有任何动作。
郑智只在绞尽脑汁去想该如何打破这个坚城,忽然郑智站起身来,开口喊道:“鸣金收兵,吩咐沧州兵准备!所有骑士上马!”
郭药师终于盼来了鸣金收兵之声,长舒一口大气,调头就走,身后还有许多士卒竖着木盾给郭药师抵挡城头之上射下来的箭矢。
往北四百里,完颜阿骨打二子完颜斡离不与粘罕带着万余前锋兵临松亭关。松亭关一破,再破古北口,便入燕云了,燕京不远。
完颜斡离不便是史书之中的完颜宗望,也就是完颜宗弼金兀术的二哥,金兀术之前,斡离不便是金军的代表,擒拿徽、钦二帝之人就是他。粘罕就是完颜宗翰。
金人的临时营寨也极为简单,与党项人的篱笆寨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份军情到得大帐之内,看得粘罕大笑不止,开口笑道:“二太子,你快看看,我那兄弟郑智已经在围攻燕京了。”
斡离不接过来看了看,开口道:“哈哈。。。一路长驱直入,直扑辽人燕京,好汉子。此番辽人便是挡不住我等了,只可惜当初没有见过这个宋人郑智。”
粘罕闻言大笑,又道:“岂不就是好汉,当初在辽阳府之时,与之并肩一战,着实畅快,其麾下的汉子也都不差。兴许过不得多久就能再见到他了,定要与之不醉不归。二太子不知,那郑智身上的好酒,喝一次,想一辈子啊。那等好酒才是我女真汉子该喝的酒,辽人的酒实在寡淡。到时候再送一堆契丹小娘子给他,哈哈。。。。”
“是何等好酒,让你这么长时间念念不忘。待得明日破得此关,好好见一见这个宋人!”斡离不也笑道,对于美酒,心中也有几分憧憬。
金宋两国,一个南,一个北,中间夹着一个辽国。此时还未到张牙舞爪之时,自然谈不上仇恨,更谈不上开战。对于斡离不与粘罕而言,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灭亡契丹。
世人只知女真与宋有灭国之恨,有血海深仇。却是不知刚从白山黑水之中出来的金人,其实也是自卑的。对于辽,对于宋这样的国家,金人是有文化上的自卑的。金人能承受辽人几百年的压榨,也是因为这种自卑。
女真不是不敢死,不是不敢怒,但是几百年来都未真正反抗辽人,就是因为辽人文化上的先进,从辽国来的东西极为精美,辽国人穿的衣服极为华贵,辽国人的马匹更多,吃得刚好,有文字,有书籍,有一切原始部落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