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智在此渡过拒马河进入雄州,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武松,你速速带兵去雄州府衙,把所有官员全部赶出府衙,监禁起来。留吏办平常差事,再留一员识字之将管理雄州,雄州暂时以军代政进行管辖。”
武松听了吩咐,带着麾下士卒直奔雄州府城而去。郑智麾下政务人才缺乏,而今暂时的办法就是进行军事管制,组织军政府加强州府的管理,河北安宁了百年,一切的政务事情大多都比较规律与简单,这也给军政府带来了许多便利。也不失为一个暂用的好办法。
武松往州城而去,郑智却是直奔大营。大营之内有一千多号铁甲,还有一个夜夜难免的童贯。
童贯正在大帐之内踱步,头发越发的花白,人也消瘦了不少,本来红光满面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
郑智进来拜见,童贯满脸的激动,开口便道:“郑智啊郑智,你教我如何是好啊。”
郑智躬身而起,上前扶住年老的童贯,说道:“恩相先坐,我此来便是与恩相详谈此事的。”
童贯闻言慢慢坐了下去,又问道:“唉。。。便是到了我这把年纪了,详细算来,六十有八。行将入木,没有几天活头了。原来一心想收复燕云,封王留史。如今燕云已收,却是这点心思也熄灭了。若是我死了,倒也是无妨,也到了该死的年纪了。却是你,有家有小,有儿有女,还有那么多跟随在你身边的汉子们。此事到得今天这个地步,你可想过如何收场?”
郑智闻言,也是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一脸的担忧,听得这个老人的话语,心中实在有些感动。慢慢开口说道:“恩相,如今到得这个地步,已然没有了退路,恩相也多知军事,我此番带大军往南,便是准备一战。既是开战,便是个你死我活。若是真能重造一个乾坤,恩相以为如何?”
童贯闻言大惊失色,眼神看向郑智,面部肌肉都在颤抖,手也在颤抖,却是惊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郑智见得童贯反应,连忙又道:“恩相若是愿意留在河北,安享晚年不在话下,若是长寿一些,能看到我能侥幸成事,也必成恩相夙愿。若是恩相不愿留在此处,还是愿意回东京去,我也自有办法摆脱恩相大罪责,回去之后官职必然是没有了,应该也能安度一个晚年,只是恩相要多多保重,提防着东京里的小人祸害。”
郑智自己的事情也不可能回头了,但是童贯的意愿还是必须要尊重的。事已至此,郑智便把选择权交给童贯了,童贯若真要回京,郑智也还是有些担心的。
童贯舔了舔嘴唇,用颤抖的话语说道:“郑智,你当真是要谋反了?”
一生坎坷的童贯,见过的世面太多,不论是朝堂倾轧,还是战阵驰骋,还是侍奉皇帝,童贯都能做得极好。却是童贯这一辈子没有想过一个谋反的问题,这种事情与他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太监似乎没有一点关系。
郑智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人都是一条命,与西夏战,与辽人战,甚至未来与女真战,都是为国尽忠。但是这个大宋朝从来容不得一个武夫,若是我与恩相一样是个太监之身,自也无妨。奈何我已没有退路了,狄相公如何屈死东京,种家相公又是何等悲戚。若是只有这样一条路摆在面前,我不愿走,也不想走。麾下还有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没有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唯有舍命厮杀的本领,若是都落得一个兔死狗烹,何以心安。恩相可以不管这些出生入死的汉子,却是我不能不管,情义为人之本,若是无情无义,何以存于世间。”
郑智说得极为诚恳,也牵动了郑智自己内心的情感,一个一个活生生的面孔在眼前不断的闪现。一个一个的威胁也在郑智脑海之中,那百万党项人,没有强兵弹压,终将会是祸害。女真为邻,没有强兵以对,也是万劫不复的后果。还有那草原上的狼群,不得几十年,也会肆虐大地。
风云际会的时代,郑智自信自己可以用双手镇压苍茫大地,到得如今这个势力与地位,已然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
童贯依旧还在注视着郑智,片刻之后慢慢把眼神挪开,身形慢慢萎靡下来,直感觉瞬间苍老了许多。
“郑智,你有雄心壮志,我却深受三代皇恩浩荡。若是二十岁那年入宫之前遇见今日的你,且拿命陪你搏上一遭又何妨。我也没有几年能活了,人世间该享的福也都享了。你是有情有义之人,我心中清楚。我也该有情有义一次,若是没有官家,也没有这后半辈子的福分。回东京去吧,便死在东京,生在开封府,死在开封府,葬在祖坟里。没有一个子嗣传家,也不能做了个孤魂野鬼。”童贯说得声泪俱下,尽是哀伤。此刻的童贯,不仅人老了,心也不复从前,心也老了。
郑智眼眶之中也有泪水,口中慢慢说道:“好。。。好吧,便回开封府。若是有朝一日侥幸把这乾坤重造,史书有载,童贯者,开国之功勋,追封宋王,谥号忠武!”
童贯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然后摆了摆手,只道:“死后之事,管不得那么多了。”
说完此语,童贯背过了身去,只留一个背影与郑智。
郑智点了点头,慢慢退出了大帐,临走留得一句:“恩相今夜早眠,明日南下。”
童贯却是不言不语,只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切的一切转头成空,朝堂之重,权柄之威,沙场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