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寿宴正式开始,林修远扶着雪照向老夫人敬酒。
饮酒毕,雪照向老夫人说道,“今日老夫人寿辰,雪照同霍公子演奏一曲《平沙落雁》,为老夫人贺寿,如何?”
老夫人笑道,“早就听闻于小姐是斫琴大师于清源之女,琴技自是一等,看来今日我们可要一饱耳福了。于小姐请吧!”
雪照躬身施了一礼,扶着林修远的手臂到了已经准备好的琴桌旁,琴桌上放着的正是玉羲。
霍青站在她旁边,也准备好了箫等在那里。
雪照开始抚琴,琴声一起,大厅里的喧嚷嘈杂顿时安静了下来,琴声到最妙处,霍青拿起洞箫,悠然低沉的箫声和入曲中,悠扬流畅的曲调仿佛把众人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许多大雁从远处的天际飞鸣而来,和而有序,若隐若现,将落未落之时,雁群回旋顾盼,绕洲三匝,最后慢慢地落下来,三五成群,母飞子随,雌雄相让,此呼彼应。
众人都听得痴了,一曲琴箫和鸣奏罢,四下里竟鸦雀无声,众人沉浸在悠扬的曲调里仿佛出了神,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忽听瑞王“啪啪”地掌声响起,众人方回过神来,只见一向老成持重的瑞王竟然眼中含泪,走下座位,来到雪照和霍青所在之处,激动得语不成声道,“于小姐果然是于清源大师之女,不知于小姐和林公子可否随本王移步内室,本王有一事想要请教?”
林修远看向雪照,只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伸出手臂将她扶起来,随着瑞王往内室走去。
霍青一直在紧张地看向大厅后面的屏风之处,刚才吹箫之时,他便隐约看到屏风后面有裙裾的一角“倏”地闪过,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林修远同雪照跟随瑞王离开之后,大厅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所有的宾客都推杯换盏,热闹非凡,霍青见没人注意到他,便瞅了个空当,从宴客厅里闪身出去了。
来到瑞王府的后院的一间小巧雅致的书房,瑞王给雪照和林修远让了坐,说道,“在下十年之前同于清源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听闻于清源先生抚琴一曲,实乃当世绝响,后来本王曾经再三挽留于清源先生在王府小住了几日,每日同先生促膝而谈,把酒言欢,甚是投缘,只恨相见甚晚。只是没想到,十年前一别,此生竟阴阳两隔,无缘再见……”
说着瑞王以袖拭泪,唏嘘感叹不已,听得雪照也甚是感伤。
过了一会,瑞王说道,“当时于清源先生弹奏了一曲《梦宸香》,是于先生自己谱曲而成的,我只有幸听过一次,至今难忘,如若此生能再听到一次,则死而无憾矣。”
“《梦宸香》……”雪照嘴里念着这个名字,说道,“瑞王竟然听过这首曲子,可见家父是将瑞王引为知己了。既然如此,那我去将玉羲拿来,为瑞王弹奏此曲吧。”
说着雪照转向林修远,正要开口,却忽听瑞王说道,“且慢。于小姐的玉羲自然是于清源先生留下的好琴。然本王也有一张琴,是于清源先生十年前赠我的,这十年里我一直视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今日见到于小姐,我才敢拿出来,请于小姐帮我调弦试音,并冒昧地请于小姐用此琴为本王弹一曲《梦宸香》,可否?”
雪照听他言辞恳切,又有父亲亲赠的琴,况且父亲的《梦宸香》从未流传于世,知晓的人少而又少,这位瑞王竟然亲耳听过父亲弹奏此曲,必然是同父亲交情深厚。
想到此处,雪照便轻声说道,“瑞王既是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雪照自然不敢推辞,便请瑞王将琴取出,我来弹上一曲,以谢瑞王对我父亲的知交深情。”
瑞王闻听此言,立即从椅子上坐起身来,走到书架后面,不知拧动了哪处机关,只见书架“噔噔”地转了起来,瑞王从书架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张锦缎包裹的瑶琴,将琴放到雪照身前的桌上,打开锦缎,对雪照说道,“于小姐,这就是令尊赠与本王的琴了。”
雪照伸出双手上前仔细地抚摸了一遍琴身,她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忽而她又变得伤感起来,她试了一下琴音,又伸出手摸到琴轸处,调了几处弦音,方说道,“这确是家父亲斫的琴,名叫连凤,是凤式琴样,我小的时候曾经听过父亲说起过一次连凤,却原来不知,这琴在瑞王这里。”
说着她左手按弦,吟猱绰注,右手拨弦,托劈抹挑,一首《梦宸香》悠然而出。
曲调三起三落,琴音浅淡悠远,仿佛是对半生的一曲回忆,从不谙世事的儿时,到总角垂髻的少年,从初萌情爱的初遇,到如胶似漆的新婚,再到儿女绕膝,鬓发染苍,恍然半生,悠然一梦,便似那燃尽的沉香,虚无缥缈,却又余香不散。
瑞王听得痴了,泪水滚滚而落,他竟然都忘了擦拭,等到雪照的琴声停了好一会,他方才恍然回过神来,发觉脸上冰凉一片。
他立即用衣袖拭去泪水说道,“十年了,恍然如梦,今日终于又得听这一曲《梦宸香》,了却本王一桩心愿。只是,”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沉默不言。
雪照问道,“瑞王还有何心事未了?”
瑞王叹道,“于小姐终究要离开此地,以后本王想再听一次这《梦宸香》,却是不能了。”
雪照听了笑道,“既然瑞王如此喜爱此曲,不如雪照将这《梦宸香》的曲谱留给瑞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