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带着怒意的呼喝,双珠吓得身子一颤,立即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门口已经走进来一个高挑个子的女子,也是乐师打扮,却是教坊三部以下的身份。
那女子脸很长,眼睛较小,鼻子圆圆的,眉毛粗黑,进门便叫嚷起来,“双珠,你懒死了么?今天上午的热水呢?”
双珠赶紧低头说道,“顺姐姐,我这就去。”
说着便要往外走,只见那高个子女子看了一眼雪照,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呦!我说呢怎么支使不动你了,原来又有新的高枝攀了!”
说着斜眼睨着雪照,看着她的反应。
雪照见她飞扬跋扈的样子,知她身后定有一个强势的人撑腰,便笑着问道,“这位姐姐,双珠刚才帮我整理东西呢,不只耽误了姐姐什么事?”
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什么事?安小姐上午等着热水用呢,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才差我过来问问的。安小姐可是随时可能被上面召见的人,若是耽误了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雪照还要再说什么,双珠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对那女子说道,“顺姐姐,都是我的疏忽,我即刻就去。”
那女子看着双珠又冷哼一声,抱起双臂转身出了门。
双珠刚要出门,雪照在身后说道,“双珠,我跟你一起去。”
双珠回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雪照跟着双珠往离风雅苑不远的热水房走去,路上,雪照问她,“双珠,刚才那女子是谁?我看她也穿着乐师的衣服,但是身份比你低多了,怎得这般对待你?”
双珠听她一问,吓得立即往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小声说道,“她虽然只是三部以下的乐师,但她同梁美安小姐关系好,实际上就像她的侍女一样,所以无人敢得罪她。”
雪照奇道,“大家同是乐师,为何还要低三下四地攀附别人呢?”
双珠幽幽地说道,“雪照,你也知道,世人都看不起学乐籍出身的人,像我们虽然进了宫,也只有那几个头等乐师会有人高看两眼,所以好人家的孩子,谁会让她做乐师呢?”
“这内教坊的女孩子也一样,基本都是出身不好的,但这位梁美安小姐,虽然父亲不在了,但她的舅舅是当朝三品大员,所以这里的女乐师们都争相攀附她。”
“攀附她有何好处呢?”雪照仍有些不解。
“她是一等琴师,相貌又好,所以经常奉昭去给贵人们弹琴,若是遇到大型的宴席,只要她说一声,就能带着其他乐师一起出场,或者是给一个好点的位置,容易引人注目的,所以谁不想攀附她?平日里她或者和她关系好的乐师支使别人干什么,也没人敢说个不字的,何苦得罪她们呢。”双珠见雪照初来乍到,便耐心地给她解释。
双珠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雪照,你也专于琴术对吧?”见雪照点点头,她又轻声说道,“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没来之前,教坊一部只有她一名琴师,以前的琴待诏走了之后,她一直等着被提呢,现在你来了,她一定会把你当成对手,针对你的。”
见双珠替自己担心,雪照心里涌起一阵感激,她微笑道,“谢谢你珠儿,我只做我自己的事,不招惹她就是了。”
双珠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有一丝忧色。
二人从热水房里领了梁美安屋里和自己屋里的热水,双珠往梁美安房里送去,雪照独自回到她和双珠的房间里。
梁美安房里。
双珠走了之后,顺姐凑到梁美安身前说道,“安小姐,就是这个双珠屋里新来了个一部琴师,叫于雪照。”
梁美安听了心里一惊,她的罥烟眉微蹙了一下,轻声问道,“可打听了是什么来头?”
顺姐立即说道,“听说是南宫府国公的甥女,父亲是那个有点名气的于什么源的。”
“她是于清源的女儿?”梁美安听了,平日里安静无波的语气竟有了一丝惊慌。
“对对!就是于清源!我还听说乐师大选的时候,主选人太常寺卿都对她青眼有加呢!”顺姐听了立即在一边附和道,看到她带来的消息引起了梁美安的重视,心里不禁有一丝得意。
梁美安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的一双小巧的柔荑抓住衣角,沉思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说道,“我要去找一趟任教坊使。”
梁美安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两旁都是红色的宫墙,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心一横拔了下来拢在袖子里。
这日是休沐日,梁美安直接到了任教坊使的住处,她在门口站住脚步,轻轻地叩了叩门。
“进来。”
梁美安提起裙角,缓步迈进屋门。
“是美安啊,今日休沐,找我有事吗?”任教坊使抬头看了看她,心里立即明白了她的来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
“任教坊使,美安听说,今日进宫的乐师里,有个一部琴师……”梁美安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哦,你说的是那个于雪照于小姐吧?”任教坊使漫不经心地说道。
梁美安一听他对于雪照的称呼有些忌惮之意,心下更是不安,她问道,“正是她,听说,太常寺卿也对她另眼相看呢。”
任教坊使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看着梁美安说道,“不瞒你说,这个于雪照据传来自斫琴世家,琴术不在你之下啊,所以啊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