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诗社人已到齐,因蓝田玉姗姗来迟,李伍义提议罚酒三杯。蓝田玉拗不过,只得饮了两杯,众人仍是不依,吵嚷着定要三杯全都饮尽才算。蓝田玉无法,只得端起第三杯酒,甫一抬手,忽地一下酒杯被人夺去,转头一看,正是白竹抢下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白竹饮完后把酒杯放到桌上,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屋子人全都愣住了,蓝田玉略显尴尬,道,“近日身体欠佳,由书童代饮一杯,还请各位见谅。”
只见李伍义率先回过神来,打趣他道,“怪道蓝兄近日书童不离左右,如此豪爽的书童,小弟也要敬他三分了!不如这样,既然蓝兄身体欠佳,待会赋诗由蓝兄来,饮酒就由这位书童代劳如何?”说着他眼含笑意看向其他几人,等着他们的反应。结社的众才子皆是不拘小节者,只要能尽兴,便无不可,因此众人都随声附和,甚至拍手叫好。
蓝田玉面色白了一下,却立即掩饰住了。白竹虽有酒量,然而她心思简单,头脑单纯,行事极易冲动,待会不要惹出什么是非来才好。
只见出题人开始拈韵分题。此时天气已是入秋,本次诗社便以咏秋为题即景赋诗,不限韵,以一炷香为限,不交卷者罚酒做东。
几位才子都各自思索,蓝田玉也在沉思,不一会,心中已有几句,便提笔写了起来。只见他挥笔写就,将诗交于诗社的监场,然后趁众人都在交头接耳品评诗文之际,他悄声在白竹耳边说道,“一会你先走,不用管我。”白竹却不同意,她瞪起眼睛说道,“不行。我若走了,他们会灌你酒的。”蓝田玉见她认真的模样,不由得气结,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大家凑在一起把众人的诗都看了一遍,本次咏秋诗推一名叫做慕言瑾的才子为首,蓝田玉第二。社长公布以后,众人都笑嘻嘻地向慕言瑾道贺,蓝田玉也称赞他的诗雅韵高远。正热闹间,忽听白竹清亮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依我之见,本次咏秋诗当以我们家蓝公子为首。”
众人皆是一愣,蓝田玉心里咯噔一下,头上又有冷汗冒出来。只听社长笑着问道,“这位贤弟另有高见,还请不吝赐教。”白竹无视众人奇怪的眼神,神色自若地说道,“这位慕公子的咏秋诗虽好,然其悲秋之情太过明显。各位公子乃春秋盛年,皆前途不可限量,发此悲音,岂不是为赋此诗强说愁?依我看,还是蓝公子的《秋高赋》志在高远,当为众诗之首!”白竹说罢,众人皆愣在当场。听到这样一席话从如此瘦小文弱的书童嘴里说出来,竟无人可以反驳。
最后社长先回过神来,笑着拱手道,“贤弟此言甚是。今日这咏秋诗,慕公子和蓝公子所作各有千秋,并列第一名,各位以为如何?”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不禁暗自赞叹蓝田玉眼光不凡,找了个如此厉害的小书童跟随在侧。怪不得最近传言他对这书童骄纵地厉害,任他随性作为也不阻拦。
蓝田玉却拱手向众人施礼道,“不敢不敢!书童随口胡说,慕公子的诗远在田玉之上,田玉岂敢忝居同位!还请社长收回刚才的话,田玉实不敢受!”
众人哪里肯听,既赋诗罢,便都端了酒杯上前向慕言瑾和白竹敬酒,白竹却也不推辞,来一杯饮一杯,直喝得众人拍手称快。
众人都只道白竹是个正处舞象之年的少年书童,面色白净,惹人怜爱,故而都和他勾肩搭背,劝酒不迭。白竹虽然酒量大,但也经不住不停歇的急酒猛灌,不一会便有些身形微晃。但她想到蓝田玉一介书生,酒量尚不如她,这样的劝酒他肯定吃不消,便强自硬撑着继续同那帮人周旋。
蓝田玉在众人之外冷眼看着白竹,脸色越来越暗沉。当看到她被一个高个子的富家子弟南宫远揽住瘦弱的肩膀,握住她的手抬起酒杯来强行给她灌酒的时候,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大踏步走上前来,分开众人,一把将白竹拉起来,拽着她的手臂往门口走去。
觥筹交错的喧闹声骤然停住了,南宫远手里还握着未饮尽的残杯,其余众人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尽,但见蓝田玉拉着踉踉跄跄的白竹已经消失在门口。见他俩走远,南宫远的嘴角慢慢地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笑容,而慕言瑾从人群后面看着白竹离开的背影,一向惆怅的眼神有些温暖浮了上来。
蓝田玉拉着白竹的手臂走出雁栖楼,脸上仍带着怒色。他生性豁达,放荡不羁,虽常流连于风月场,却总能进退自如,从未受过牵绊。他对世间万物和人总是抱着一种戏谑旁观的心态,万事不入其心,鲜少有如今这般盛怒的时候。他也不知为何今日这般失态,回想起刚才白竹在那些人臂弯中被灌酒的情景,他直觉胸中怒气上涌,简直无法控制。他猛一转头,想斥问白竹为何这般逞强,却见她面色惨白,已经站立不住,眼看就要倒下,他心下一软,再不忍苛责于她,只得扶住她的臂膀,慢慢地朝附近的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楼上的房间里,他扶着白竹躺在床榻上,听她嘴里兀自喃喃自语,想到她天真地以为这是在帮他挡酒,他心里的愤怒转化为歉然,他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她酒醉熟睡的脸庞,轻声说道,“你这个傻姑娘,你这哪里是替我挡酒,他们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你啊!”
说罢蓝田玉叹了口气,转身想离开,突然听到床榻上的人轻轻地喊了一声,“田玉哥哥!”蓝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