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华与公玉爻的接触不多,却发觉他是个不屑于说谎之人,但不说谎不表示就会说实话,人家根本就不回答,如此一来就算沈遥华有心秋后算账也根本就没有把柄。
比如她问是不是言倾熏要害她公玉爻就没有回答。
这是小事,沈遥华不会纠结太久,毕竟言倾熏没能真的将她怎么样,不过她的心情愈发的不好了。
墨夷小白的家国之事和公玉爻脱不了干系,他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或许是真的没有做过,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而自己没动手的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做过。
他只需要动动嘴,或者连嘴都不用动,只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便有人顺着他的心意而动了。
比如言倾熏,比如洛经年,比如这鸿图皇宫之中的众人……
人家高贵如神,她就像一只胡乱蹦跶的蚂蚱……
沈蚂蚱昂首挺胸的离开公玉爻的院子,一出院门立刻便垮下了肩背,叹着气回到了小楼。
迟韵正在洒扫房间,沈遥华被她鬓侧的白发晃了下眼,上前抓住她忙碌的手,柔声道:“你别忙了,你身子虚,应该好好休息,只要好好调养,你身子会好起来的。”
“我没事。”
迟韵轻轻抽手手掌,退开两步垂首对着她浅笑道:“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已是再好不过的了。沈姑娘对我的的大恩已是无以为抱,若还对我心怀歉疚,那我可真要无地自容了。”
“我不是……”
沈遥华有些慌乱,她不怕妖魔鬼怪,不怕别人对她表现恶意,但她不习惯别人对她表现出谦卑之态,也不需要别人对她感激涕零。
她跨越千山万水,在鸿图皇宫中能遇到她,有机会帮到她,那便是天赐的缘分,不需额外的表达。
这便是沈遥华的想法。
迟韵却是始终维持着恭谦之态,用心照顾着她的衣食起居。
迟韵有双巧手,亲手给沈遥华做了一件粉梅白桅滚了兔毛的棉衣和粉紫色芙蓉褶裙,腰间的玫瑰缎带上缀了两串粉白的花球,麂皮靴边上也用雪白的兔毛缀了边,各坠一朵小小的毛球。
沈遥华既觉得衣裙太过孩子气,又美的爱不释手,同时又不忍辜负迟韵的好意,便穿上了那一身灵动可爱的衣裙。
“你怎么不给自己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她老老实实坐在镜前,看着迟韵巧手翻飞摆弄着她的青丝,渐渐绾出花般美丽的发髻。
迟韵穿着素青袄裙,闻言一笑,柔声道:“我这般的年纪已不适合穿花俏的衣裳了,不像你青春正好,人也生的美丽乖巧,值得被人疼爱。”
沈遥华被那句美丽乖巧夸的有些汗颜,觉得她的某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道:“你只是这几年受苦亏了身子,现在看上去虽然有些憔悴,但只要好好调养便会恢复容貌,根本不必自伤的。”
“你不懂的……”
迟韵笑容有些发苦,不管她的容貌能不能恢复她都是个没有将来的人了,她没亲人,没依靠,就算将来能离开皇宫,她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便是嫁人也嫁不到好人家。
她只是寻常女子,没有倚靠的话根本就活不下去。
迟韵道:“我真羡慕你,有一身好本事,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便是没有依靠也能活的自由自在。”
“我并不如你看到的那般自在。”
沈遥华并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在镜中对上了迟韵的眼,淡笑道:“我没经历过你在冷宫中艰苦的岁月,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你现在的心境,同样的,你也没经历过我曾经的磨难,也不会了解我的感受,眼睛能看到的永远只是表象而已。”
她突然表现出来的成熟以及语气中的沧桑感令迟韵怔在当场,表情就像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她知道沈遥华在外学艺,却不知她几经生死,经常在荒郊野外独自摸爬滚打,吃不饱穿不暖受人冷眼没有自由的日子她也曾经有过,就是现在,她依然不能自主。
她不记得自己是否绝望过了,或许曾经有过,不过她的人生中总是充满了峰回路转,渐渐的便不会去在意一时的得失。
那是她,不是迟韵,那个在绝望中坚持了四年的女子,其实她是佩服的,还有其他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明天仍然坚持活下来的女子,她都是佩服着并觉得心疼着的。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希望迟韵能够尽快的从黑暗中走出来,便是没那么容易看见曙光,心存希望也是好的。
她没能力给谁希望,只能尽力而为。
迟韵如此,柳美人的事也如此。
对活人承诺过的事要做到,对死人的更不能毁约。
沈遥华因为伤了人家的身体,想要补偿便对着柳美人的尸体许下了承诺,如今便要去找凶手了。
迟韵听了她的打算,有些无奈的苦笑道:“你呀,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聪明起来的时候吧比谁都通透,犯起傻来也是无人能及,这皇宫便如同老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扯出哪尊大神来,你既不是宫中之人,与柳美人又无亲无故,将她好生安葬便是仁至义尽了,何必……”
迟韵苦苦相劝,是真心怕沈遥华会惹祸上身。
沈遥华只能报以苦笑。
她哪里是愿意没事找事之人,但她的身份可以不管活人之事却不能不管死人的。
除了柳美人,还有那几十条被抽了命魂的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