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婷很虚心的接受了烟媚的批评。为了拖住对方,她冒着可能被欧珠忌惮的危险,诚心诚意的承认:“不光是铁勒字,我的汉字写更非常差……”
烟媚果然没离开,站在距离马匹尚有五步之遥的原地,有些惊奇的打量了刘婷两眼。
惊奇并非原于刘婷的主动接话,而是她的坦率。千百年来崇尚儒学的汉族,无论商贾世族还是皇家子弟,都有些文过饰非的风雅。内里闹得再厉害,对外也无不粉碎太平。一些更看中家族利益的高门大户,为了挤进世家行列甚至不惜除去有辱声誉的成员。便是那市井之人,也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觉悟,绝不可能似刘婷这般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
不直言自己的缺点,在21世纪会被认作是不自信的表现,可在此时的大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就连烟媚自己都觉得直言对方的缺点太过份,又何况是他人?可是,因着从未见过刘婷那样丑陋的字迹,又身处塞外,烟媚直到话说出嘴了才觉不妙。她本以为刘婷至少会冷下脸来离开,再不济也会心生怨怼,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倒大大方方的认了。
这姑娘是蠢笨到听不出来我的奚落之意,还是真的根本不在意?
本就不急着离开的烟媚细细打量了一下刘婷,见她满意真诚并无伪装之感,心中不由生出好感。
“过两天,我写张字帖给你。”拍了拍刘婷的肩,烟媚有些试探性的道:“我的字虽也不好,给你描却是足够了。”
话一说完,烟媚很认识的看着刘婷,生怕错过了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可这句在别人耳中会听出贬低之意的话并没换来刘婷的不悦。只有见过几面,之前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刘婷不禁面露喜色的致谢,还在扎西开始系马鞍,主动后退了几步让来道来。
与烟媚说话之际,扎西已经把礼单收好,并从下人手里接过马鞍走向自己的马。刘婷熬夜新写的礼单,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烟媚不至于骑上做过手脚的马鞍。在扎西开始系马鞍,烟媚离自己的马还有几步之遥的现在,知道已经达到目的刘婷怎么还会多停留?自然致谢过后退到了一边。
抬头的一瞬间,她见到欧珠露出了狡黔的笑,也依稀听到了洪吉从远而近的说话声。偷瞄了一眼青着脸站在不远处的娜梅尔,刘婷还没来得及感叹娜梅尔心情差到连儿子都懒得搭理,扎西的马却起了反应。
其实,马鞍被放在背上时,扎西的粟毛大马已经打了几个响鼻,四条腿也开始小辐度的挪动。扎西还以为因着自己几天没亲近的原故,爱驹起了脾气。扣鞍带之前,他伸手摸了摸粟毛马颈部泛着独有光泽的毛发,见脾气不好的爱驹果然低了低高昂的头颈,这才轻车熟路的开始扣上鞍带。
扎西的马鞍下面,有两条固定铁鞍的皮带。作为出生就在马背上长大的铁勒人,扎西扣皮带的动作不但迅速还及为流畅。以刘婷的眼光看去,扎西的双臂不过一动,松垮垮扣在马背上的铁鞍便固定好了。
刘婷在粟毛马开始扬鼻长嘶时,抬起头看了过去。而扎西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刘婷的意料,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抓紧了马缰,将本该直冲马厩而出的粟毛马撺在了原地。
最强健的马不冲出马厩,便不可能惊动其他的马。烟媚的马若不随着其他的惊马跑出马厩,她就有可能上不明就里的坐上必然会出现的马鞍。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扎西把粟毛马制在原地!
刘婷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胆小。
扎西的马鞍从外表来看是常见的铁勒马鞍,主材料是包着皮革的木框。可刘婷通过接触的帐本得知,扎西曾从大吴带回过几个照着马鞍框加打成的铁器。不用动脑子都知道加了铁制框架的马鞍更加坚固,必是爱马人的首选。而作为家主,又岂会不用最好的东西?按照娜梅尔的吩咐,得以进入营帐的刘婷最先下手的可不是烟媚的马鞍,而是扎西的马鞍。那个晚上,在简仲溪得了机会进来劝阻前,刘婷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把扎西马鞍上做工一般的铁架改动了小小。当本该紧贴皮革的铁尖头向下突出了一小段时,满头大汗的刘婷累得动都不想再动。这才有了简仲溪赶来时,刘婷只是手拿钝刀,还未来得及对烟媚马鞍下手的情况。
按照刘婷的计划,扎西把马鞍扣紧后,突出的铁制尖头会刺破马的背部。突然而来的痛楚会让扎西一向悍戾的坐骑惊得连嘶带吼冲出马厩。头马已现惊马之势,其他的马也会紧随其后。虽然这场突出的事故对擅长马术的铁勒人来说难道不大,不过是费些时间再把马一一套回来,可皮带割断了的马鞍也会在马的激烈运动与呼吸时掉落。这样一来,无论是否会发现马鞍有问题,烟媚都会换个新的马鞍换上。
惊马这种事在铁勒人眼里是河神的震怒,铁勒人只有虔诚敬拜的份,又怎会再想其他?即便是满心期盼烟媚出事,又制定了这一利用马鞍伤人阴谋的娜梅尔,也有可能不会怀疑到刘婷身上。弄不好,还会对因着对河神的敬畏收敛谋害烟媚的心意?毕竟,马鞍上做手脚打的是取人性命的主意。
汉奴在铁勒人的思维中不算人,杀害也不会受到惩罚,可烟媚是扎西娶进门的妻子,不仅是人更算是有了铁勒的身份。铁勒族的河神禁止同胞互残,谋害烟媚便相当于谋害铁勒同胞。出于保护烟媚的目的,刘婷还打算打着河神的名号,让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