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征战,有“临敌不过三矢”之语,这其实是弓箭兵对骑兵而言的经验之谈。因为骑兵在全力冲锋时的速度很快,一般容不得弓箭手第四次拉弓。但如果因此就理解为骑兵在冲锋的路上只会遭到三次弓箭攻击,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古代弓手部队的发射是分批次的,所以绝不是在射程**只遭遇三波射击这么简单。
事实上,当匈奴骑兵从距离凉军阵地百步外开始,每一刻都会遭遇大密度的射击,而且是没有间隙的全方位的火力覆盖,有来自空中的抛射,来自左右两侧面的直射和抛射、正面的精准强力直射。
在这段冲锋路上,每一步,每一刻,所有的空间都布满了箭矢。
不过,能有如此密集的弓弩射击,已经是凉军如今的极限了。幕僚三人率领着匠作队负责转运伤兵,已经先行一步,临走前他们留下了全军所有剩余的弓箭,平均每个人都携带到了七八支左右。
千万不要小看每人七八支箭的储备,自战国到隋唐,弓箭手的携箭量一直在五十到六十枝这个范畴内,但这是当时一人一天战斗所需的标准弹药基数。如果平均到一次战斗用的数量上,七八支的用量绝对堪称恐怖。
能够有如此巨大的存量,主要是得益于匠作队的存在。在张骏的先见之明下,深入敌后的凉军后勤主要依靠的就是劫掠和匠作队的自力更生。废旧的铁甲拆解后,将每个铁片取下简单打磨一番,就可以作为铁质的箭头使用,虽然不及作坊里制造的精良,但射穿皮甲是不成问题的。
秃思达所部迎头遭到轮番箭雨,顿时人仰马翻。他急命撤退,可冲锋中的骑兵即便骑术再高明,想要立刻停下掉头也是不可能的。何况马蹄下是光滑的冰面,还有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冰洞。只要马速一慢下来,马蹄子就十分容易被卡主。就这样,多番打击之下,匈奴人慌忙逃窜,不但连凉军的人影都没看到,还损失了近三十几人马。
秃思达败回本阵,顿时破口大骂:“操你奶奶的副将,老子弄死你!”说罢就想扑将上去。
周围人一看不好,忙将两人拉开。副将再怎么说也是上级,你可以阳奉阴违,但绝不能明目张胆的犯上,此乃军中大忌。若是人人都可以不守规矩,那军队早就散架了。
秃思达被几个百夫长拽到一边,气急大哭道:“俺们部落的好儿郎,没死在堂堂战阵之上,就这么没了,俺回去怎么和妇孺们交代。”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也不好受。别看匈奴人凶悍残暴,但那是对汉人的。其实部落里的生活十分贫苦,财富主要集中在少数部落头人手里,普通的牧民仍然十分贫困,他们只能依靠掳掠汉人和杀戮来改善生活。
这时有百夫长道:“汉人狡猾,故作安静的样子,引诱咱们去攻,结果早就布置好了弓弩手,这叫守什么待啥来着?”
“守株待兔!”副将开口道:“秃思达,儿郎们总算是死在冲锋的路上,苍天大地都会收纳他们的灵魂。咱们吃一堑长一智,甭管凉军怎么折腾,只管等天亮再说。”
秃思达冷哼一声没有言语,这次出战损失了近三分之一人马,他是不打算再冲了,不然回去以后没有足够的力量保卫部族,这冬天就挺不过去了。
再说凉军这边,打退了匈奴人后,韩虎和周同没有马上率军离开,而是又等了一会儿,见匈奴人确实不会再来了,才命所有士卒集合,给马蹄包上了厚厚的杂草和帛布,悄悄离去。
临走前,按照宋沛的嘱咐,取下了要留下的饿马蹄子上的马掌,挖坑深埋,撒上积雪,做到万无一失。
就这样,匈奴人静静地在河岸对面守了一夜,等天亮来踏营时,才发现两军的营内除了几匹瘦马外,一个人影都没了。
副将愤怒地将马鞭甩在了地上,咬着牙狠狠道:“给我追,不杀光这群狡猾的人菜,老子绝不善罢甘休!”
再说另一边,韩虎和周同带领军卒悄悄走了两里远,才纷纷翻上马背,向西而去。天刚刚方亮,便追赶上了运输伤兵的队伍,众军再度改道,没有继续向西,而是折向西南前进,以其尽快进入山区。
等到匈奴人开始追赶的时候,凉军已经走到了百多里外的地方,连绵的大山远远在望。
凉军看似脱离了危险,但实际上却并不轻松,军中伤兵大概有四五十人,因为缺少医药,只能凭经验包扎救治,药也用光了,许多人只能干熬。再加上不断赶路的关系,马背上十分颠簸,受了伤的人根本忍受不住。不断有人死掉,只能挖个坑草草掩埋了事,然后继续默默前行。
厄运并没有就此远去,而是再度降临——张骏生病了!
这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年郎,终于透支干净了自己的身体,不但腿上的箭伤受了感染,内伤也一并发作起来。天寒地冻,又不能停下休息,情况近乎陷入了绝境。
连绵的荒山野岭之间人烟绝迹,除了一众形如乞丐的队伍缓慢移动着,万物都处在静止之中。旁晚,黑暗渐渐降临,天空再次落下大雪,仿佛全世界都笼罩在这白色恐怖之中。山过去还是山,无穷无尽,没有出口,也似乎没有出路······
“主公的额头好烫,要找医生!”在一次短暂的休息中,江宛急切地来到众人面前,比划道。
宋沛自诩处事不惊,可此刻眼神里也带着慌乱。如果主公真的有何不测,仅剩的士卒也将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