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抱着门柱子大喊:“我不去!我不去!那是奴才打死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薛姨妈慌了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地上大哭失声。
薛宝钗得到消息,从蘅芜苑匆匆赶出来,薛蟠已经被京兆尹抓走了。
她急得团团转,猛地拉起还坐在地上哭的薛姨妈,厉声道:“还哭什么哭!人都被抓走了,还不去让人上下打点,想办法再捞出来!”
薛姨妈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总算能站起来了,抹着眼泪珠子,叫人快去打听京兆尹府牢房的头儿,拿银子去打点。吩咐完了这些,又哭天喊地的号啕起来。
薛宝钗心中烦不胜烦,叫来两三个丫头,强行替薛姨妈重新洗漱换了衣服,让她去找王夫人问话去。
贾府这边也都得了消息。贾母沉默不语,邢夫人冷眼看热闹,王夫人拿帕子擦着眼角。
贾赦正在一五一十地向贾母回报,他是怕放京兆尹抓走了薛蟠,让贾政两口子对他心存龌龊:
“……这事儿先前压下了一回,眼看二弟刚立了功,又被有心人掀出来摆在了明面上,怕就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薛姨妈哭天抹泪地喊着“老婶子”冲进贾母上房的时候,贾赦刚说完了这些。
薛姨妈一看满屋子都是人,倒不好意思扯着嗓子嚎哭了,只抽抽噎噎地拿着帕子捂住眼睛,又去看王夫人。
王夫人也才哭过,看见薛姨妈的眼神,却只好忍着装作没看见。她虽然想救侄子,却不敢把贾政的前程和元春的前程通通押上。况且贾赦刚才说了,这件事京都金陵都已经传开了,已经遮掩不下去了。
薛姨妈见王夫人不理会她,心里先就觉得不妙了。
再等贾赦离去后哭着向贾母求情,贾母宽慰她道:“金陵府的人必定会看在二老爷的面子上,从轻罚判的,在京兆府里我们也会派人去打点,不让他受委屈。”
这话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就是告诉她,捞人是不可能了,争取轻判吧!
可是轻判又能轻多少,纵奴杀人不但是重罪,也是死罪。就算从轻宽容处置,最低也是个十年二十年的流放。
薛家仅有这一个不成器的男丁来撑门户,等薛蟠流放完回来,只怕薛家也早就垮散了。
薛姨妈还要哭求,贾母揉了揉额角,显出了一副疲倦的样子,鸳鸯连忙上前说道:“老太太累了,太太们和姨妈先回去吧,晚间再过来说话。”
宝玉听说了薛蟠就抓走的消息,连忙来到王夫人房里,他知道王夫人还是想要帮薛家的,说不定还要拿贾政的帖子出去替薛家跑腿。
但是如今已经不是能再胡乱压下的时候了,朝野各处都看着,贾政已经上了请罪折子。
他来到王夫人房里的时候,王夫人刚刚送走了薛姨妈和薛宝钗,正红着眼睛拿帕子擦着。
贾宝玉把其中的厉害仔细地分析给了王夫人听,又说贾政已经为此上了请罪折子,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心念急转,从如何帮薛蟠脱罪,转到了怎样和薛家扯清关系上面来。
宝玉遂放心。
他虽不忍心,却知道贾母、贾政、王夫人还是会继续照看薛家母女,毕竟是亲戚。
然而,薛家却不领情。
贾家人不肯帮忙,薛宝钗和薛姨妈仍旧假借着贾政的名义上下活动,然而贾政上请罪折子的事情在京都已经是尽人皆知了,谁也不会再把这收买求情当作是贾政的意思。不过顾着贾政如今大小算是个皇帝面前的红人,对着薛家吃拿卡要勒索得不是太难看。
薛宝钗一气之下和薛姨妈搬出了贾府。
薛姨妈天天哭肿了眼睛,薛宝钗日日抛头露面,银子花出去许多,打听到的消息却都含含糊糊的,没人肯出面帮忙。薛家对贾家的恼恨更深了一层。
半个月后,薛蟠就被押解到金陵审判。薛宝钗和薛姨妈带着丫头仆人沿路相随,花大把的银子请那些押解的狱卒吃饭住宿,总算让薛蟠免受了许多皮肉之苦。
坐在贾府中的王熙凤却有些心神不安。
因为薛宝钗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她收了银子替人拉媒,结果出了人命的事情,前些天旁敲侧击地来敲打过她一回。
贾政不肯帮薛家救出薛蟠,薛宝钗薛姨妈必定怀恨在心,倘若她捅出这件事来报复,那么不光贾家会声名狼藉,毁于一旦,王熙凤自己的性命也堪忧。她想了又想,坐立难安,于是去潇湘馆找林黛玉。
黛玉屏退丫头们,让紫鹃在门口守着,听了王熙凤附耳过来说的一番话,不禁脸色发白。
她虽然早在书上看过这一段,却不想薛宝钗竟能有渠道获得了这个消息。以薛宝钗的心性,薛蟠的判决一旦下来,她必定会狠狠地报复贾家。
黛玉仔细地问了王熙凤事情的经过,留的什么信物、凭据,经手的人都仔细地问的一清二楚。好言宽慰了王熙凤两句,送她出去后,就让紫鹃递条子到外书房去,她要见贾政。
贾政请黛玉来到了外书房,黛玉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地告诉了他。
贾政眉头紧锁,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良久才勉强回缓了情绪,问明细节,向黛玉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
黛玉知道贾政必然会想办法拿回盖着贾琏的仿印的凭据,于是告辞回去。
贾宝玉听说黛玉去见贾政了,连忙在二门等着,见她眉间有些许忧色,并没有别的不妥,于是好言宽慰,一直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