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照着孟夫人和紫菱的指示,将煎有红花的汤药倒了一碗,又匆匆忙忙地拿出屎茫塞进衣袖里。
正当洗干净药罐,重新煎上一副安胎药时,忽听得身后一人问道:“药还没有煎好么?”
常言道,做贼心虚!如今依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唬得浑身大震,转身时衣袖扫过案板,只听得“啪啦”一声,那原本盛着红花的汤药被打翻了一地。
依兰大惊失色,连忙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碗片,急道:“遭啦,遭啦!”
安琪连忙上前,蹲下身子,一边帮依兰收拾,一边连声道歉:“老爷见姨奶奶的药许久还未送去,所以让我来催一催。我不知你做事出了神,吓坏你了罢?”
依兰脱口而出,道:“我吓一跳倒是不要紧,只是这碗药……”才说到这里,依兰唯恐自己失言,连忙闭上了嘴巴。
安琪问道:“这碗药是给姨奶奶的么?”
依兰瞪大双目,只怔怔地点了点头。
安琪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药罐里,问道:“这里面不是还有安胎药么?”
依兰只得点了点头。
安琪笑道:“原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碗罢了。你也不必诚惶诚恐的!我再乘一碗给姨奶奶送去便是。”
说话间,安琪重新取出一个空碗,倒满汤药,又安慰了依兰一番,才给娇杏送去。
依兰眼见安琪将安胎药端走,却也无可奈何。此时李大娘等人回厨房准备做晚餐,依兰再不好下手,只得回去向孟夫人复命。
孟夫人本是心眼极多的人,如今听了依兰的话,哪里肯信?顿时怒道:“如此大好机会,你竟然会不慎打翻药碗,真以为我这么好诓骗么?”
依兰连忙磕头求饶,道:“太太饶命,奴才当真不是故意打翻药碗!”
紫菱冷笑一声,道:“平日里,我见你与安琪那个丫头私下嘻嘻哈哈,说不定一早就串通了!是不是?”
依兰唬得浑身发抖,眼泪婆娑,泣道:“太太明察!我不过是偶尔与安琪在花园里碰面,表面跟她客套两句罢了。谁是依兰主子,依兰还分得清。”
孟夫人冷笑道:“表面客套?做我房里的人,还需要跟她们表面客套么?谁是你的主子?你只怕早就有易主的打算了罢!”
依兰连连摇头,实在百口莫辩。
孟夫人冷冷地道:“我不管你是有心打翻也好,还是无心打烂也罢。总之,这次是你失职!失职的奴才跟废物有何区别?留下来也是浪费粮食!”
依兰磕头求饶道:“太太开恩,太太开恩!”
“紫菱!”孟夫人一声喝道,“把这个没用的废物给我往死里打!再把她妈叫来,带她出去便罢!”
依兰一听这话,连忙哭道:“太太,你要打我骂我都容易,只是别撵我出去!虽说我跟着太太还不足一年,但也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服侍!太太您可怜可怜我家乡的田不够耕,我老子娘亲上有六十岁高堂要奉养,又有我四个不足六岁的弟弟妹妹要吃饭。如今我这么一回去,以后家中的生计可怎么办啊?”
孟夫人笑道:“那就让你老子娘再卖你去别处。说不定卖到窑子里,你还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说罢,孟夫人便向紫菱使了使眼色。
紫菱会意,转身拿出一根鸡毛掸子,不由分说便往依兰身上打去。
依兰后背接连吃了几棍,直疼得连连求饶,呻吟不绝。
“住手!”
忽听得贾雨村一声呵斥,紫菱只得停住了手。
回头间,只见贾雨村、娇杏与安琪三人先后踱步进屋来。
孟夫人瞪大双目,与紫菱对视一眼,心中不禁忐忑。
娇杏上前向孟夫人请安行礼。
孟夫人看向门外的天色,这才心神稍定了些,向娇杏笑道:“如今你有了身孕,以后定省就免了罢。否则要烦劳老爷护送过来,倒显得我不识大体了呢!”
贾雨村低头干咳一声,转身在炕上坐下,道:“原是我要过来看看你,刚巧又到了定省的时辰,才与娇杏一齐过来。若你这也要多心,倒是我不该来啦!”
孟夫人转身在桌案对面的炕尾处坐下,笑道:“瞧我这不会说话的样子,倒是让老爷多心啦。我虽比娇杏多识几个字,却远不及她口齿伶俐,三句话出口倒了两句不中听的,难怪老爷坐不住想走呢!”
贾雨村也不回答,只向娇杏道:“你坐吧,站得久怕又头晕!”
娇杏答应着,在孟夫人下首的椅子上入了座。
贾雨村这才看向端跪在地上呜咽的依兰,道:“我听安琪说啦,不过是打碎一个碗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且起身罢。”
依兰兀自跪在地上磕头哭道:“原是奴才做事马虎,太太能打骂出气,奴才甘心情愿,只是别撵奴才出去,便是天恩啦!”
贾雨村、娇杏和安琪一听这话,皆是一惊。
娇杏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太太何必动怒呢。如今有了身孕,更该保重身体才是!”
孟夫人听了贾雨村和娇杏这话,才知依兰果然没有撒谎,心里才完全放心。于是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倘若人人做错了事,我都宽大处理了,以后只怕这些奴才变本加厉。既然我已经说出要送依兰出去,自然是再不能要她了。这次就当杀鸡儆猴罢!”
依兰磕头道:“奴才日后做事再不敢马虎啦!如今撵了奴才出去,奴才只怕也是不能活啦!老爷、姨奶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