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高力士和裴力士念白结束,六位宫女持符节出场。
梅兰芳扮演的杨贵妃,人未到、声先至:“摆驾!”
戴着凤冠的梅兰芳款步莲移,身段和容貌都妖娆至极,根本看不出是个男子。
二位宫女手持屏扇跟在梅兰芳身后,于舞台后方站定,梅兰芳却甩袖子走到台前,乐队奏起四平调,只听他唱到:“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
现场的中国观众齐声喝彩。
洋人观众虽然不知道“叫好”这一看戏传统,但还是跟着奋力鼓掌,不少洋鬼子痴迷地看着台上。
周赫煊在孟小冬、以及几位朋友的熏陶下,已经渐渐学会欣赏京剧的妙处。他也被梅兰芳超高的技艺给折服,那眼神、那表情、那唱腔、那身段,无不带着一种勾魂夺魄的魅惑,简直能把直男给当场变弯。
周赫煊唯一想吐槽的是,由于害怕外国佬听不懂,现场有人举着写有英语翻译的纸牌子:“海岛上一轮圆月升腾,啊,又见明月东升。那圆月从海面跃起,天空和大地都格外光明。明月挂在天空,就好像月神离开月之宫殿,我也像月神离开了宫殿。”
那些手动英文翻译字体不大,周赫煊估计靠后排的观众,根本就没法看清。
但随着演出的继续,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陷入了对艺术的狂热中。那些外国佬很有意思,刚开始只是鼓掌,很快就学中国人一起叫好。
“耗!”
洋人数量毕竟更多,把中国观众的声音都完全压住,“耗耗耗”的叫个不停。
对西方人而言,京剧实在太神奇了。
传统歌剧只有演唱,没有对白;而传统话剧只有对白,没有演唱。
中国的京剧居然又念又唱,而且还有附带着微妙的肢体表演。再加上精致华美的戏服,奇奇怪怪的道具,一切都让西方人感到如此新鲜而美妙。
特别是美国观众,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别看如今的美国非常强大,但却被视为文化艺术的荒漠。西方顶尖艺术家都在欧洲,在美国基本见不到,即便欧洲二流的艺术家赴美演出,也会被美国人当成大师来对待。
一群没见识的土包子!
美国国务卿史汀生,此刻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梅兰芳演完《贵妃醉酒》,又演了一出《游园惊梦》,整场表演便宣告结束。
“啪啪啪啪!”
全场观众起立鼓掌。
所有演员回后台卸妆完毕,穿着现代装束重回舞台,由使馆翻译负责介绍他们的名字,以及刚才在戏中所演的角色。
当听到是一个男人在演杨贵妃时,史汀生不由惊呼:“偶买噶,真是难以置信!”
梅兰芳火了。
美国国务院的官员,以及各国的使节,纷纷排队上前与梅兰芳握手,满口溢美之词。
第二天上午,华盛顿的几家报纸,纷纷报道了这次演出的盛况,并称京剧为“来自远东的完美艺术”。
梅兰芳虽然受邀去百老汇演出,但却不太懂美国这边的操作。
正好南开大学的张彭春教授,如今正在美国讲学,二人是熟识的老朋友。
梅兰芳找来张彭春一合计,后者帮他出了两个主意:第一,在商业演出前,要先在报纸上做宣传;第二,聘请一个熟悉美国演艺界的经纪人。
梅兰芳是真有钱啊,宣传费撒得很干脆。梅剧团还没出发,纽约那边的报纸已经开始铺天盖地的进行报道,并在文章里向美国人民科普京剧的相关知识。
直至梅兰芳踏上前往纽约的火车时,《纽约时报》的新闻标题是这样的:“受五万万人欢迎的大艺术家梅兰芳要来纽约了!”
周赫煊比梅兰芳更先出发,不过在离开华盛顿前,他跟司徒俊葱在旅馆中有过一次交谈。
周赫煊第一句话就问:“阁下跟司徒美堂先生是什么关系?”
司徒俊葱笑道:“同乡且同名而已。”
周赫煊却是不信,因为司徒俊葱太年轻了,而且担任的职务也非常微妙。
我们先要搞清楚一点,中国致公党和洪门是有区别的。
中国致公党的第一任领袖是陈炯明,第二任领袖是李济深,主要活动地点在中国本土。
而司徒美堂领导的是五洲洪门致公总堂,总部设在美国旧金山。
两者虽然名义上属于同一组织,后来也最终合流了,但如今双方机构管理和运营是分开的。
至于司徒俊葱,实为中国致公党的人,也是唯一被五洲洪门接纳的致公党中人。他现在有两个身份,一个负责中国致公党的宣传工作,另一个负责五洲洪门与国内的联络工作。
这种关键且敏感的身份,再加上他姓司徒,怎能不让人多想?
即便不是司徒美堂的直系后辈,也至少是族人。
司徒俊葱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周先生,恐怕不是洪门中人吧?”
“为什么这样说?”周赫煊笑道。
司徒俊葱解释道:“我常年奔走于旧金山、香港和广州三地,早就听说了周先生大名,也从青帮口中得知,周先生自诩为洪门兄弟。我立即前往旧金山,向司徒美堂先生查询实情。司徒美堂先生对此很重视,调查了美国所有的洪门堂口,但都没有周先生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周赫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