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春光明媚。
轿车在周公馆门口停下,张学良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对随行秘书潘文育说:“帮我送拜帖进去。”
潘文育快步而行,按响了三乐堂的门铃。
不到片刻,铁门大开,轿车载着张学良驶入花园。
管家崔慧茀笑着出来迎接:“汉公,快请进!”
张学良看到崔慧茀,突然惊讶道:“你是溥仪的大管家,叫……叫……”
崔慧茀笑道:“汉公记性真好,我叫崔慧茀。”
“对对对,”张学良瞬间想起来了,“上次我见溥仪的时候,你们姐妹都住在张园。”
崔慧茀不想多提以前的事,只笑道:“汉公里面请吧,周先生扫榻以待。”
“唉。”张学良叹了口气,他是真没脸再见周赫煊。
“九一八事变”已经成老黄历了,现在又添了新账,热河的抗战打得是一塌糊涂。
最可气的是张学良他老爸的拜把子兄弟,热河省的土皇帝汤玉麟。这家伙为了保存实力,居然带着三万士兵不战而逃,以至于张学良制定的防线成了摆设。
汤玉麟本人更是被128个日本骑兵追赶,一路就跟撵兔子似的,热河的省会承德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
一百多个日本骑兵攻陷热河省会?
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所以张学良必须下野,因为他是北方的主事者,否则难平天下悠悠之口。
张学良突然间呼吸急促,他的鸦片瘾又犯了。自从东三省沦陷以后,张学良又复吸鸦片,再加上酒色的摧残,此时的少帅面容枯槁,如同行尸走肉。
缓缓走进周家的会客厅,张学良见周赫煊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他打起精神抱拳说:“明诚,好久不见!”
“汉帅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周赫煊起身寒暄,“请坐吧。”
张学良说:“我还是希望,明诚能称我为六帅。”
“汉帅”和“六帅”,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亲疏远近,只有很早就追随张学良的心腹才能这样喊。
周赫煊对此无所谓,他跟张学良置气也没毛用,发泄一些心中不满就可以了。他问道:“六帅来找我,所为何事?”
“叙叙旧而已,”张学良说,“我已经辞去一切军政职务,现在只是普通的中国公民,所以到处走动走动。”
周赫煊冷笑道:“你这是把一大堆烂摊子放着不管,只图自己逍遥快活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张学良无奈道,“热河是汤玉麟的地盘,他为了保存实力,连自己的地盘都丢下不顾了。谁又能想得到?”
后世许多史学家分析,说张学良在热河之战又犯了大意的毛病,认为关东军的胃口没那么大,所以没有把全部主力都调派到前线。
这种说法有失偏颇,调集大军的程序很复杂,张学良如果要搞全军总动员,首先他的财力就撑不住,而且也需要充足的时间。张学良尽可能地调派十多万人应敌,这已经算是短期内的极限了,如果战局陷入僵持阶段,张学良应该还能继续抽调部队支援。
但问题是,汤玉麟部下的投敌,再加上汤玉麟本人不战而逃,把张学良的后续计划全部打乱。
整个长城防线,现在就是个漏洞百出的大筛子。
周赫煊也不想再埋怨张学良,因为于事无补,他问道:“六帅下野之后,准备去哪里?”
张学良说:“中央党部安排我去欧洲考察,过些日子就动身。我今天前来,就是想拜托明诚帮忙,还请千万不要推脱。”
“帮什么忙?”周赫煊问。
“帮我和凤至戒大烟,”张学良苦笑道,“自从明诚上次帮我戒烟以后,我是不愿再碰那玩意儿的,但东三省沦丧,我又忍不住复吸了大烟。此次我携夫人访问欧洲各国,总不能带着烟瘾过去,让洋人认为我们都是东亚病夫。”
周赫煊道:“这个容易,就怕夫人承受不住。”
张学良道:“受得住,明诚不要担心。旁人都不敢帮我们夫妻戒烟,这种事就只能拜托明诚了。”
张家就是个烟鬼世家,张学良的爹妈、老婆、朋友全是大烟鬼。有时候来了客人,不是奉茶让座,而是请上烟塌抽几口。
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张学良不复吸鸦片才怪。
历史上,张学良真正下决心戒烟,就是他下野准备访问欧洲之时。理由很充分,不想让洋人认为中国人都是东亚病夫,而帮他戒烟的则是杜月笙,直接绑起来不让他抽,气得张学良好几次想枪毙杜月笙。
周赫煊笑道:“六帅要是信得过,明天就跟于大姐一起搬过来吧。”
“多谢了,”张学良的身体已经开始打摆子,他脸色煞白的苦笑道,“现在就动手吧,我带了绳子过来。”
周赫煊点点头,把孙永振和孙永浩兄弟喊进来,说道:“把六帅捆上,再塞一团布在他嘴里。”
“好嘞!”
孙永振乐滋滋上前绑人,他感觉太爽了,可以理直气壮地捆绑北方最大的军阀。
张学良很快就开始嘶嚎起来,但由于嘴巴被塞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即便有孙氏兄弟和两个副官按住,张学良所坐的那张椅子,依旧被他挣扎得移动了数寸,绳索把他的衣服都勒破了多处。
所以张学良必须找周赫煊,或者是杜月笙这样不怕事的人,才能真正实施戒烟计划。他如果在家里,恐怕早就被副官解开绳索,因为他的手下害怕出意外。
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