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和罗家伦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跟当初的锐气倨傲比起来,此时的罗家伦多出三分内敛沉稳。如果他以前就是这样的性格,估计不会被清华师生投票驱逐。
罗家伦打量着周公馆的庭院,开玩笑道:“山清水秀,悠然世外,周先生倒是过得惬意。”
“国难当头,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桃源?”周赫煊摇头道。
罗家伦叹息道:“是啊,战事不平,则人民不能安居乐业,学生不能潜心读书。”
周赫煊问:“中央大学的校舍什么时候开工?”
“明天就开工。”罗家伦说。
“那么快?罗校长真是雷厉风行。”周赫煊有些惊讶。
罗家伦笑道:“只是几排平房而已,又用不着设计复杂的图纸,能快一天是一天吧。”
中央大学的体量实在太大了,全校有七大学院,五十六个科系,一个研究院,九个研究部,还有一个专科学校,一个附属中学,以及医院、农场、工厂等一系列下属单位。
罗家伦的能力让人不得不佩服,他居然能在一个月之内,把这么大摊子全部迁走,并且以最短的时间复课、复工。
清华的校长做不到,北大的校长也做不到,只有罗家伦这个中央大学校长能做到。
师生员工及家属两千多人,还带着设备整体搬迁,已经把中央大学的资金掏空了。大兴土木是肯定不行的,甚至普通平房也不行,因为钱不够。只能在墙体底部使用砖石,墙壁全部用竹子编扎,外面涂一层石灰,再立几根木柱做整体支撑。
在校舍建成之前,中央大学的学生,只能借用重庆大学校舍——医学院和农学院畜牧兽医系迁到了成都,借用华西大学校舍,附属中学打算迁去贵阳。
罗家伦闲聊片刻,终于说明来意:“周先生,听说你在合川建有磺胺药厂,厂内还有诸多药学专家,能否与中央大学的医学院、医学研究部、以及附属医院合作?”
“这是好事啊。”周赫煊笑道。
罗家伦听到正面答复,顿时心情好了许多,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派人去药厂接洽。”
周赫煊建议道:“黄海化工研究社,也已经搬到沙坪坝,跟你们中央大学还是邻居。咱们三家可以共同合作嘛,产学研三位一体,互相促进,互相帮助。”
“那当然再好不过!”罗家伦大喜。
周赫煊说:“中国以前有四大产盐地区,一在台湾,二在渤海,三在东南,四在川内。如今,日寇已经占了台湾和渤海沿岸的盐场,东南沿海想必也要遭到日寇蹂躏,只剩下四川的富顺、自流井地区比较安全。等到明年,富顺、自流井几县之地,必须为周边数省提供食盐,定然造成盐价飞涨。而合川地区盐矿储量极高,我想请中央大学的地质专家,对合川盐矿进行大规模勘测。到时选一最合适的盐矿,我们连同黄海研究社一起开采制盐,盐场由三家合股。”
罗家伦笑道:“中央大学已经没钱了,只能出人出力。”
周赫煊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过在股份方面,我既然出了钱,自然要做大股东。”
“那是应该的。”罗家伦说。
中午,罗家伦留在周公馆吃饭,罗校长试探道:“周先生可愿来中央大学执教?”
“名誉教授可以做,平时能教几节课,天天上课没那么多时间。”周赫煊说。
罗家伦叹息道:“实不相瞒,中央大学虽然搬来重庆了,但学生和老师的流失却很严重,有些科系甚至只有老师而没有学生。历史系还算好的,还有四十多个学生,但系主任却不见了,我想聘请周先生担任中央大学历史系主任。”
见罗家伦实在有困难,周赫煊竖起一根手指说:“一年,我只当一年的系主任。等到明年,估计来重庆的学者就多了,到时还请罗校长另选高明。”
“没问题,就一年,”罗家伦总算又放下了一桩心事,这家伙得寸进尺,笑道,“不如周先生兼授一门历史课吧。”
如今周赫煊已经是历史领域的顶级大牛,专业学术成就且不说,他编写的《全球通史》,已成为国内大部分高校的世界史教科书。周赫煊在此书中提出的“全球史观”,甚至成为国外史学家的研究方向,以此为课题而引起广泛讨论的国外史学论文就有十多篇。
周赫煊想了想说:“那我就教两门课,一门《全球通史》,一门《人类文明史》如何?”
“有原作者来讲这两门课,那是中大学生之福。”罗家伦说。
吃过午饭,周赫煊又跟罗家伦聊了一阵。
罗家伦起身道:“周先生,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前往成都,安排医学院和农学院的教学复课任务。就此告辞!”
“慢走!”周赫煊起身相送。
就在此时,于珮琛拿着一封电报快速走来,喜道:“先生,南京有消息。《大公报》驻南京的记者发来电报,日本轰炸机先后向美国战舰班乃号投掷18枚炸弹,造成至少数十名美国人伤亡。日本袭击美国了,美国很有可能就此参战,至少也要出面惩罚日本!”
“真的?”刚准备离开的罗家伦立即回头。
“真的,此事千真万确!明天就能见报。”于珮琛喜滋滋地说。
罗家伦兴奋得来回走动,口中念道:“太好了,太好了。只要美国出面,小鬼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周赫煊却没有表现出高兴,因为美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