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自与姐妹们嘲笑,薄嗔浅怒。薛姨妈和罗夫人都放了心,笑得眯了眼。直到进了花厅,跟各府的夫人姑娘们碰了面,罗夫人便招手叫了王熙凤,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招呼客人,薛姨妈也带着宝钗去与相熟的故交去寒暄。王颖鹤不可能真的跟贾府的姑娘们一直在一起,便也说了一声儿,且跟着罗家姑娘们去了。
众姐妹便跟着一起应酬了一圈儿,然后才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迎探惜姐妹三个自己坐着歇脚儿,惜春想起来刚才一路上王熙凤老实的样子,看看左右无人注意,便笑着悄拉探春道:“三姐姐,你瞧刚才,少见凤姐姐这样老实得跟鹌鹑一样的……”
探春忙竖指嘘了一声,回想刚才,却自己也忍不住悄笑:“都传说凤姐姐谁都哄得好,单单哄不好她这个婶娘。我只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迎春出了门,反而活泼了许多,闻言也跟着轻笑道:“谁说凤姐姐谁都哄得好?现摆着你,就是什么时候想寻她的不是,便寻衅骂她一顿。而且还当着老太太,她连回嘴都得小心。”
惜春被迎春逗得,握着嘴笑得连腰都弯下去。连探春都没得反驳,哭笑不得,只是嗔了一声:“二姐姐!”了事。
旁边突然插过来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可是真的?我可是听我哥哥说过,你家这个二嫂子口齿是最厉害的,寻常十个会说话的男子也未必说得过她一个!”
三姐妹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见是一个穿着大红衫裙的姑娘,英气勃发之处,不让史湘云;孤傲清冷之处,又仿似惜春。
这是哪一个?
迎春和探春都有些茫然。
惜春却呀了一声,笑着站了起来,去拉了她的手,先叫了一声:“冯姐姐!”行了半礼,方对迎探二人介绍道:“这是神武将军家的女儿,闺名叫做冯紫芸的。她前几次跟着她哥哥来我们家,都是跟我在一处做耍。因没有长辈跟着,就没惊动西府。所以二位姐姐不知道。”
又对冯紫芸道:“冯姐姐,这就是我二姐姐和三姐姐。”
冯紫芸忙与二人行礼,又跟探春计较年纪:“四妹妹非说是我小,我却觉得应该是我比较年长才对!”
听见说这正是冯紫英之妹,探春心里先打了个突:也不知道她哥哥有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外头私开茶铺酒楼的事情!
见她似乎对自己隐约有善意,紧张便去了三分,笑着答道:“我今年一十二岁,上半年的生辰。”在外头跟人说话,自然不能上来就告诉人家自己的生辰八字,所以探春就这样含混一说。
冯紫芸一听,顿时沮丧了起来:“果然是你大一些。我是年底的生辰。”
说完了,又自己鼓舞着笑起来:“不过,刚才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三姐姐真的不怕那位凤二奶奶?”
探春怕迎春和惜春真拿家里的事情说嘴,抢先道:“自然是的!我们家里头,长辈就不用说了,我自然是敬畏有加的;晚一辈的我得爱护,反而怕磕着碰着。只剩了平辈,我们姐妹极好,哪里会生了怕不怕的心思?我们家大嫂子年青守节,令人敬佩。唯有这一位凤姐姐,原本就是从小混到大的表姐妹,彼此就极亲的。如今亲上做亲成了嫂子,她再厉害,也厉害给下人们,至于我等,她疼还疼不过来了。我个小姑子难道还要怕她?自然是一起伙着逗长辈们开心。传来传去的,怎么倒成了我不怕她了?”
见冯紫芸一脸不信,又抢着解释道:“我们姐妹往日里就这样厮闹惯了,不想被冯家妹妹听了去,倒当了真话。”又给迎春使眼色。
迎春便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笑道:“冯家妹妹万万别当真。这话传出去,我可有的苦头吃了。”
惜春忙也拉着冯紫芸的手央告道:“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连你哥哥也不行。万一辗转到我们家大人耳朵里,依着我们家的规矩,二姐姐和三姐姐就吃不了兜着走的亏!”
冯紫芸顿时皱起了眉头:“原是我偷听你们姐妹私话在前,又打听你们家私事在后,便错也都错在我身上。你们三个怎么弄得反倒像是自己犯了天大的过失呢?”
忽然又恍然大悟。
哥哥说过,贾家这三个姑娘命苦,两个是庶出,在家里没人管没人疼;好容易惜春是宁府的嫡小姐,却又遇上贾敬那个二货亲爹和贾珍那个混账亲哥哥。哪像自己,便闯了祸,上一层有爹娘,下一层有亲兄,天大的规矩都管不到自己身上来……
想到这里,冯紫芸立即转了话题:“说起来,你们大嫂子是不是从来不出门的?听得说前国子监祭酒李家的规矩对女儿们大得不得了。”
贾探春立即笑容可掬地回道:“哪里的话?咱们这样人家,规矩谁家都不小。我们大嫂是寡居,有些喜庆的场合,她不能去也是为了两便。省得人家别扭她自己也难过。譬如你看我们姨妈薛太太,她也是守寡之人,你看她寻常去谁家吃酒赴席?不过是因为这是亲嫂子的生辰,她才肯来。”
冯紫芸听得都呆了,此时却拍手笑了起来:“果然的!二姐姐那话必定是一句都不假!你看看这一串子,字字句句都是正大光明,规矩极了的!偏道理怎么都在你手里!我可真服了!”
贾探春顿时窘了。
这姑娘,怎么不按理出牌啊!?
贾迎春和贾惜春见状都掩着口笑,惜春忍不住,低声调侃她道:“三姐姐,你一般的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