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拿给林黛玉的那些小额的银票竟是被她收下了,此刻已经不在匣子里。
匣子里的是都是大额的银票,一千两一张,足足二十张!
贾探春只觉得自己手心出汗,便抬头看着林黛玉,轻声问:“这就是……那些?”
林黛玉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对钱委实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林黛玉的脸色并没有多难看,只是淡淡地讲述:“待我们来到贾府,不过三五日,便有人去了王嬷嬷那里打探我究竟有多少钱。王嬷嬷谨慎,或者说,也藏了私心,便说我父亲给我带了五万两来。”
贾探春心内又是一颤。
林黛玉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续道:“然后外祖母便找了我去,说元春大姐姐在宫里过得艰难,用钱的地方太多。家里马上又要过年,有些捉襟见肘,既然我那里有些闲钱,便先借了我的接个短儿。等翻过年来缓过气来,便给我还上。我哪里知道那些,便问外祖母要借多少?外祖母便叫了王嬷嬷上来,问她听说我们带了五万银子是也不是。王嬷嬷战战兢兢地看了我一眼,便说了是。外祖母就一口气都拿走了。”
贾探春只觉得自己头上一晕,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林黛玉看着她的表情几乎要笑出声来,却先红了眼圈,伸手按在探春握紧的拳头上,轻声道:“来时虽然似懂非懂,但是我父亲跟我说过。他说他已经交代了王嬷嬷,带来的银子,至少要给外祖母一半,权当是我这几年的吃食衣裳钱。”
贾探春只能轻轻地反握了她的柔荑,低了头,咬着牙道:“林姐姐,我们贾家,对不起你……”
如果这就是原著中藏而未写的情节,如果黛玉真的受了这种委屈……
林黛玉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本来以为王嬷嬷真的全都拿了出来。便也就不再管这件事。但那天你跟我说了铺子的事情。我忽然就生了疑心。如果外祖母已经把我的银子全都拿走了,且一直没提还钱的话,那王嬷嬷这么久以来,如何从未跟我诉过苦,哭过穷?我悄悄地让雪雁去盯了她一阵子,终于发现,她把我的银子,私自藏了起来。”
私自,藏了起来。呵呵,藏起来做什么?只怕一边自己吃香喝辣地花用,一边打算着哄骗着黛玉,就把这笔钱全吞了罢?!
贾探春冷哼了一声,低声道:“咱们身边的妈妈们,果然好的少。”
林黛玉莞尔,打了她一下子,嗔道:“顶数你的乳娘一家子帮你的忙多,从来也不曾给你添过乱。你还抱怨?那我们还能不能活了?你看看宝玉的那个李嬷嬷,再看看二姐姐的那个王嬷嬷。哪一个不是在外头横行霸道的?他们的名声生生地被带累坏了一半!我们这位王嬷嬷虽然好吃懒做,好歹这门子里没有让她横行的地界,我已经念佛了。不就是几万银子么?她一个乳母,一年也出不去二门几回,便撑破了天,还能花到哪里去?我没问出具体的数额来,估摸着,她也就是花了我一万上下,而已。”
贾探春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低低地把乳兄曾经私吞了外头铺子的收益去开酒楼,结果被自己识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方道:“若不是我从小便被太太磨练得仔细泼辣,我岂不是变成白帮着他们家出了本钱?还出了点子?做了厨娘?”
林黛玉啧啧不已,叹道:“妹妹这手段,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贾探春忙问:“那你怎么处置了你妈妈?难道就便这样算了不成?”
林黛玉轻描淡写:“这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么?这些处置人的事情,我做不来,回去告诉我爹或者林府的管家也就是了。剩下的银子我都拿了回来,如今都在这里。你既然开铺子,便用这笔钱开个好的,也请些个护院保镖什么的。也省得像上回似的,一个薛大爷就能砸得你的酒楼半个月开不了张。”
林黛玉说着,便戏谑地看着她挤眼睛。
贾探春这才恍然,竟然连林黛玉都知道了?忙问:“此事竟是人尽皆知了?”
林黛玉连忙摇头,笑道:“因顾着薛大爷和薛大姑娘的面子,所以宝玉只是偷偷地告诉了我。怕我什么都不知道,回头说话不妨,再得罪了他们家。”
贾探春放了心,寻思了一会儿,便道:“你这银子太多,酒楼委实用不了。这样吧,我先问问京里的门路,看看有什么店铺还又是挣钱又是不需后台靠山的。”
林黛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银子我藏在身边已经有一阵子了,好几回差点儿被紫鹃和春纤翻着。如今看来,竟只有你屋里还算干净。不如你帮我收着。若是有处生息,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没有,藏妥当了也比总让那些人惦记着强。”
探春只得收下。
二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方各自散去。
第二日丫头们继续收拾行李,王夫人则设了宴给林黛玉践行,先含了泪劝她想开些,又笑着说林如海也许见着女儿一高兴便好起来了,最后殷勤嘱咐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又亲自叫了贾琏到席间,当着众人的面,把黛玉一路的衣食住行都细细吩咐了一遍。方依依不舍地散去。
贾母晚间便不肯放林黛玉回房,与外孙女同榻,谈讲了大半宿,又是叮咛又是心酸,最后只是搂着她泣道:“如今人人都好,只有你最不好。外祖母谁都不担心,只担心你一个。你可一定得好好地回来,外祖母闭眼前,你一定不能离开我半步!”
林黛玉伤心地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