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冲入衙门,承远便四处张望寻找脱身的机会,两边的赋役房屋一目了然,他心道:“这地方政府还是教训没吃够,如果早早像明太祖朱重八那样先设个申明亭日常不断的调解纠纷,兴许不会惹出那么多麻烦事情。”然而他又觉得这些乱民很是奇怪,两边的赋役房里一定堆满了布帛钱粮,那是去年年关前收进而尚未来得及解进府库的税赋财物,这些人若是灾年的造反饥民的话,为何竟然没有一个去四散哄抢呢?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是有指挥有组织的行为,而非普通的群体冲突。
再回头看去,那几个和尚大都早已不见了,进入门内的只有刚才向正门大喊的壮年僧人,那和尚一脸阴沉,一齐跟在人群的后方徐徐行进。难道是这些乱民的组织者?好大的胆子。想到刚刚裘二说邓州团练使已经带着守城的军马出城操演去了,换句话说,显然有人把开春操演的“军事演习”时间泄露给了乱民的组织者。承远越想越是不妙,不觉间汗水已经顺着鬓角淌了下来。
守卫府衙的衙役们已经被劈成了两拨,一部分躲在赋役房里,美其名曰“坚守粮米”,其实却是想喘口气,其他则继续退到仪门。承远见一个乡民向仪门前一块大石碑上恨恨的啐了一口,原来却是一块戒石,那大石上刻着十二个五寸见方的大字:“尔食禄,民膏脂,民易虐,天难欺”。
承远对那戒石多看了几眼,这几个字写得傲骨嶙峋,其字涵义更是满目的浩然正气,凛凛然比现代政府门前的“为人民服务”更加动人。吐口水的乡民定是不识字,然而纵使认得,只恐怕会更加不屑了吧?
仪门当然无法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远远望去,府衙的大堂已经历历在目。承远曾经见过明清的旧官署,此时看来,唐宋的官府厅堂虽然没有刻意做出威严肃杀之气,然其端正巍峨之态却有过而无不及,甚至可说远胜后人。
大堂之下十几个衙役操着家伙严阵以待,从刚才开始,居然只有这些人是手持钢刀的,在这明晃晃的利刃之前,冲入的民众一时间倒没敢硬闯过去。
大堂上跪着两个民人,三个官员巍然而坐,中间之人一身绫罗官服,胸绣深朱小团花,腰缠草金钩,圆脸平眉,正是邓州府刺史公胡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