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她是我奶妈的儿媳妇,我素日待他们夫妇犹如亲兄嫂,又怎会挟私报复?”
张达做梦也没想到救了许江的人竟会是于氏,一时间又气又怕,这话就等于暗暗向对方下保证,可是让方采薇这一说,那于氏又不是天真少女,又怎会贸然相信他?
然而平时张达对他们夫妇当真是不错的,她当日也只是可怜许江遭遇,想着自己那个早夭的弟弟长到现在,也该是这般大,才一时冲动出手相救,并非要背叛主子,却不料竟将自己陷入如今这两难境地。
好在这于氏身为管事媳妇,素日也是杀伐决断之人,仔细一想,便知方采薇说得有道理,因只好挺身而出,沉声道:“没错,江旭的妹妹的确是被三少爷所掳,这是我听我家相公说的,虽然我并不知道她关在什么地方。江旭却是我亲眼所见,他因为寻找妹妹,让少爷骗到别院关起来,为了防他逃跑,甚至挑断了他的脚筋。后来商船出海,我恰好给亲戚送东西过去,乱子起来的时候,他向我求救,是我用竹筐将他背上岸,偷偷放在山海园的马车上。前几日我去山海园订了几件货物,回来时正好坐府里的顺风车,却不想他竟躲在车厢的婚庆杂物里,是我将他带回府偷偷安置下来,我只盼着他能寻找机会从少爷手中救出妹子,了他的心愿,却没想到最后到底还是把我卷了进来……”
方采薇心道果然许江是假名字,原来他真正的名字是叫江旭啊,别说,江上初升的旭日,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你胡说……你……你这恶婆娘,完全是一派胡言。既然你是我的心腹,又说我掳走了这混蛋的妹妹,怎么却不知道我将她关在哪里?可见是胡说八道。大人,您万万不能信她的话,这奴才分明是被人买通了来陷害我的。”
于氏忙来到方采薇面前,沉声道:“少爷,到了现在您还不承认吗?我虽不知道江秀才的妹子在哪里,却知道她一定是在你几处外宅之中,只要知府大人肯派兵去搜,一定可以搜出来的。”
原来这于氏夫妇虽是张达的心腹,但于氏是后宅妇人,张达在外面做的那些恶事并不会让她知道,而她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也不符合张达在外面偷干坏事的人选要求,不过有乳母的情分在,张达又非常信任他们,所以一些事也没有刻意隐瞒。江小怜的事就是于氏丈夫无意中听到张达和心腹管家小声议论时知道的,回去长吁短叹,被于氏追问不过,才和她说了一嘴。
事情偏偏也凑巧,当日张达将江旭骗去别院囚禁虐待时,江旭并没有一开始就被挑断脚筋,他想尽办法逃跑,恰好遇到经过外宅,进去寻熟人说话的于氏,只是未等求救就被张达身边的人抓了回去。
张达只和于氏说这是欠了自家钱财的人,所以抓回来逼问他家财货,或是看看能不能让他亲人拿钱来赎。
于氏对自家少爷私底下喜欢刑虐他人的癖好也有了解,哪敢多管闲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造化弄人,她也没想到,给随船出海的外甥送东西,顺便也想在码头上采买点海鲜的时候,船上竟然起了乱子,外甥将她推进舱房躲避,又让她遇到死里逃生的江旭。听江旭讲了事情经过,于氏一时恻隐心起,实在不忍看他命丧大海,又想着江旭已经是废人,便让他逃走,日后怕也只能求个活路,无凭无据之下,根本没可能对自家少爷构成威胁,所以这才一时冲动救了他。
也正因为有这些前因,这一次她才会在江旭的哀求之下,将他藏在府中假山内,又趁着张达等人出去迎亲,府中人人忙乱之时,给江旭换了衣裳,只当做来参加婚礼的人,安排在大厅后门附近。只说他能真的闹一场,救了自己妹子,从此后他们兄妹远走高飞,少爷有了新娘,也未必就会不依不饶,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就算江旭不能成功,他是个重情重义的读书人,即便被少爷杀了,也不会供出自己。
只能说,世间事阴差阳错,往往便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结果。就如同此时的于氏,她做梦也没想到江旭竟会和方采薇认识,虽不曾救出妹妹,却被那位京中出了名的厉害娘子护住,一下子就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当下也知到这个地步,只能破釜沉舟,彻底背叛张达了,不然依照对方心狠手辣的性格,自己和家人怕是要和那个多年前被他抓起来暗中囚禁,折磨致死的小偷一样。
若不是因为深知这个后果,以她的性子,还真未必就能彻底出卖张达,只能说一饮一啄,皆是前定。张达坏事做尽,如今终于恶报临头,可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且说尹大人,听了于氏的话,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心道这一搜查,还不知得多少时候,难道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且张达真是这般心思缜密狠毒的人,他的外宅会有多少处?万一有一处遗漏,而江姑娘就被囚禁在那里,又或者她已经被杀掉灭口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江旭等人难逃诬告之名;大奶奶和三姑娘名声扫地;就是自己也要受牵连,这搜查之策,实为不智啊。
正想着,忽听四少爷张显沉声道:“何须如此麻烦?三哥的事,多是由陈管家经手,大人只要将陈管家带回去询问,事情便可真相大白。”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尹大人伸手拍了拍脑门,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竟连为官的本能都忘记,实在是今日之事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脑子竟像僵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