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
凉风徐徐,暖阳斜斜。不似盛夏的酷热,不似秋季的干燥,不如冬天的寒冷,也不会像春天那般细雨绵绵。
长安城还是如往日一般的繁华热闹,酒楼里的喧嚣,茶肆里的唱调,商店里的讨价还价,菜市里鸡鸭挣扎,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奔跑,年轻男女的嘤嘤艳艳……各尽形态。
便是在喧闹的华东大街上,有一座三层高的茶肆。茶肆中略显安静,靠近楼梯之处有一座高台,高台上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父女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江南小调,琵琶铮铮,二胡嘶哑。
女孩子嗓子温软,高低起调错落有致,倒也不失为一副好嗓子。
但人们的注意力似乎并不放在这父女二人身上,各自低头窃窃私语。
“要我说啊!这云珅也是个倒霉的,偏碰上这么一个倒霉的女儿。”
“谁说不是呢!都说女儿是上辈子的债主,这话一点也没错。瞧那云倾华,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什么倒霉事都让她摊上了。”
“可不是,我要是云珅,这样的女儿早就送寺里去了,眼不见心为净。不然丢了也就丢了,何必大张旗鼓的去找。”
“丢脸啊!”
云珅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以前谁注意过他。要不是有了一个女儿云倾华,只怕都被人遗忘了。
这云倾华就更厉害了,以前都不知道京城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从两年前被端定侯府看上定了亲又退了亲开始,就出现在了大众的耳中。即便不认识人,其名也是如雷贯耳。
后来被京城小霸王将她的画像贴得满京城都是,又被刺杀又黄了亲事,前阵子在端定侯府办的琉璃宴上更是大出风头,现在又出了这么一出出嫁途中被劫的事。又再再再一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如今这京城里的女人聚在一起,这云倾华必是首谈之人。
不仅如此,就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亲自过问了这个人,常叫端定侯夫人进宫问其此女的故事。前几天圣上办了原京兆尹时,也提了此女一两句。
满京城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无一不谈论。真是见鬼了。
“女儿再不好,也是自己的骨血。出了事,痛心的还不是父母。”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遭受这一切也非她所愿,况且还是不能长寿。”
以前大家谈论此女,只觉可笑,哪来可怜?
“依我看啊!回头咱们多去搜集一些此女的消息,说不定圣上哪天问起,你我也能回答一二。”
“嗯,你说的有理。哎,要不然咱们也派人去帮帮这云珅,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怎么说也是同朝为官,找到了人,在云珅那我们也留个人情,在圣上那,咱们也落了好。”
“对对对,你这提议好,那咱们赶紧回去准备。”
华东大街是整个长安最繁华的地段,这茶楼又有很深的背景,管理得当,服务周到,茶质罕有,堪称长安第一茶楼,装潢精致,奢侈无比。价格昂贵,因而往来者皆无白丁。
有钱人好品味,好奢侈,所以京中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叙谈会面。
二楼的包厢里,两个男子对面而作。
确切的说,一个正坐着泡茶,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养眼。一个瘫了身子,脑袋搁在椅背上望着头顶的房梁,一条腿架在另一条上,痞痞的抖动。
赵凉奕没有看他,从紫砂壶中倒了杯茶,推了过去。问:“你准备把人藏到什么时候?”
端木凌放下腿,手拾起桌上的茶杯,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赵凉奕吹了吹自己嘴巴前的茶水两圈,斜了他一眼,道:“消息传回来的当天我就派人去查了,龙山县根本就没出现过什么匪类。倒是你,你回来的当天正好是她出嫁的日子,以你的性格竟然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做,这太反常。最近你身边的那个跟班七上八下也不见了踪影,我估计是在他身边吧!”
端木凌喝了口热茶,身子又重新瘫了回去,依旧不承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她又没什么关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藏她做什么?”
赵凉奕挑了挑眉,“好吧!你不承认也没关系。”
原本是想让她远离京城的,可谁曾想算准了云家算准了和家算准了端定侯夫人,唯独算露了这个京城小霸王。
如今朝中多数官员已经注意到了云珅,就连父皇母后都过问了这个女子,怕是不好再动了。
他倒不是怕云倾华会说出什么,可就怕有人会拿她做文章,于他不利。
他道:“人藏不了多久了,你刚才也听到,朝中已经有些官员主动帮忙找人,所谓人多力量大,她迟早会被找到。”
端木凌无所谓一笑,找到就找到呗!他也不可能藏她一辈子不是。
见他不说话,赵凉奕继续道:“你可有想过,人找到了,你预备怎么做?”
端木凌正了身子,脸上的神情不再是玩世不恭,竟是少见的严肃寒冷。平川站在赵凉奕身后。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要对方一动,剑便出鞘。
可端木凌最终没有动手,只是双眼阴沉的看向对面的人,一字一句清晰咬牙道:“我要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我不喜欢外人干预。她会这么急着远离京城是为什么,我清楚得。表哥,别再动她,否则我掀翻这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