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婆婆说完这句,拍了拍琴九的手。从筐子里拿了几颗青菜在铜盆里仔细清洗着。
琴九麻溜的蹲下接过香婆婆手里的菜,怕她又做阻挠,抢先道:“婆婆,我有些饿了,您体谅体谅我的肚子,让我帮些忙,咱也能早些吃饭嘛。”
这话说的香婆婆不好拒绝,只好拿了旁边一个小凳子塞在琴九屁股底下,“小姐坐着吧,蹲着累人,仔细别弄脏了裙子。”
琴九见香婆婆应了,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她倒也不是非想着干活,只是觉着要她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忙前忙后,自己坐在一旁干瞪眼,那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她顺势在凳子上坐下,这凳子的高度做的倒是巧,既方便了洗菜,又不至于让腿屈着难受。
琴九琢磨着待会要让丹朱去市集上给自己买一个,带回无妄山上,这样下次洗菜的时候也省了事。
“婆婆,你这凳子哪里买的呀?”
香婆婆正把洗好的米下锅,听琴九这么问,没顾上回头,“我也不知道,这屋里的东西呀,十有八九都是小姐置办的。那凳子也是上次小姐见我洗菜不方便,买来给我的,回头你问问她吧。”
琴九点了点头,随口回了一句,“你家小姐对你可真好。”
香婆婆手上的事忙活完了,听见琴九这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认认真真的应了,“对呀,我家小姐是我遇到最好的人了。”
“婆婆,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和青衣姐姐住一起啊?”琴九仔细翻检着手中的菜叶子,没忍住好奇,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
香婆婆往灶里添柴的手顿了一顿,“小姐想听这个?”
“嗯,有些好奇,但婆婆要是为难那便不说。您别总是小姐小姐的叫我了,听着怪不自在的,您叫我小九吧,山上的人都这么叫我。”琴九抬起头笑盈盈的道。
“没有什么为不为难一说的,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小九小姐若是不嫌烦,那我就讲讲。”香婆婆倒是听进了琴九的话,叫了她小九,只是后头又加上了一小姐,听起来倒是更绕口了。
琴九有些无奈,将手里洗好的菜放在了一旁的筐中,竖起耳朵打算听香婆婆的故事。
厨房背阴,初进来时觉得有些阴冷。这会灶膛里燃起了火,倒是把那股子阴冷之气去掉了许多。
柴火在灶膛之间不停发出噼啪的声音,而香婆婆的声音,就夹在其中,幽幽的传来。
“那是五十年的事了吧,我原是城外吴家村人士,爹爹娘亲去的早,过了及笄之年后,便由哥哥嫂嫂操持,打算说门亲事。
村东头当时有个小伙子,寻了媒人来我家里提亲。哥哥嫂嫂见他勤恳老实,又读了些书,也就应了。
我在家待嫁一年后,便正式同他成亲了。哥哥嫂嫂虽说家底不厚,但对我也是十分真心。给我置办了许多嫁妆,说免得让婆家轻瞧了我去。”
琴九听到这,有些羡慕的说了一句,“婆婆的哥嫂可真是好人。”
香婆婆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家人,眉梢眼角都是柔和的笑,整个人坐在炉火旁,浑身都是暖意。
“是啊,我哥哥岁数长我许多,一向待我亲厚。爹娘走了以后,更是对我如父亲无二。
当时我年岁还小,哥哥先前说了一门亲事,人家姑娘嫌弃我是个拖油瓶。哥哥背地里听到了,第二天就去把亲给退了。说是就算不娶妻一辈子,也要找个对我好的。
还好他后来遇见了嫂嫂,嫂嫂是村里屠户的女儿,因为长了胖了些,一直没人上门提亲。
哥哥总是怕我吃不好,可家里又没多余的银钱。每逢月初,他便去屠户来买些不要的大骨,回来熬汤给我喝。
嫂嫂心善,知道我们家境不好,总是偷偷塞几两肉在哥哥的筐子里,一来二去,两人便生了感情,成了亲。”
香婆婆说到这,直起身,取走了琴九已经洗好的菜,很是利索的甩干水,放在了菜板上。
“小九小姐来炉边烤烤手吧,没什么要洗的了。”
琴九依言将铜盆里的水倒了,搬了凳子坐在了灶前,往里头添了几根柴火,有些心急的看向婆婆,“那之后呢?”
香婆婆手起刀落,将那些菜切好摆齐,手上的动作没停,嘴上的话倒也没停。
“后来的事儿,小姐可能就有些不爱听了。乡下人成亲没什么讲究,也就是摆几桌酒,吃完也就散了。
成亲当晚,我送走了哥哥和嫂嫂,乡下有个习俗,说是新嫁娘的手不能沾水,说是以后日子会过的苦。
可那人的母亲腿脚有毛病,家中有没有妯娌和小姑,我一向也不信这些,便帮着收拾。”
琴九听着香婆婆的话觉得有些怪异,怎么她不管自个结婚的人叫夫君,叫的那么疏离。难不成那户人家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接下来香婆婆说的话,果然应了琴九的猜想。
“谁知碗碟还没收拾完,院子里就闯来了一群人。那群人举着火把,凶神恶煞的,进了院子便又是抽刀又是砸东西的。直嚷嚷着要吴大桂出来还银子。
吴大桂便是那人爹的名字,我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靠着桌子才站稳身子。
屋子里吃了些的酒的父子二人,倒是因着院子里的动静起来了。
我见着他们两人出来,心才稍微定了一些,心想着有什么误会解开便是,要是真欠了人家银子,我从嫁妆里拿出些,还人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