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
同样久违的声音从面前人口中吐出,季瑶一颗心跳得飞快,一双手却是漫不经心地抚着阿旺,垂眸问道:“你不在王府陪你那未过门的妻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许久,都不见他回应,季瑶正要抬眼去瞧他的脸色,修长的手忽然伸到面前,只是昔日白净的手心上如今竟有一道不浅的刀疤。
季瑶顾自起身,冷声道:“世子大病初愈,性情也跟着变了一变,该不会是忘记了我是你的仇人了吧?”
刘珣脸色一僵,讪讪收回顿在半空中的手,紧张道:“此前你并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不管外头是如何传闻,你都义无反顾地相信我……”
季瑶愣了愣,她自然记得当初说过的这些话,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天真可笑,就算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可以放下,但是两颗心之间真的就不会有隔阂吗?
一切都回不去了,她抬眸对上刘珣略带期盼的眼,目光忍不住闪了一闪,偏转过头道:“算了吧,你看我这一身缟素的……”
“什么叫算了吧?”刘珣急促地打断她的话,惊怒道,“倘若你对我无情,为何要在雪梅图上添上一只鹿?”
季瑶梗了一梗,嘴犟道:“诚然,那鹿是我一时脑昏胡乱添的,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顶多我赔你一幅画就是了。”
刘珣上前一步,猛然扼住她的手腕,白袖褪去露出的是一截裹了层层白纱的胳膊,季瑶心中一惊,只听他厉声逼问道:“那么这是什么?你为了救我不惜伤害自己,难不成是为了验证那可笑的方子是否有用?”
季瑶一瞬间慌乱了起来,试图抽离手腕,无奈刘珣不但半分也不肯松,反倒越抓越紧,一双眼睛灼灼逼人,让她不敢直视。
“你少自恋了,我胳膊受伤与你有何干系?”季瑶猛地一拽胳膊,却仍是动弹不得,眼见他俯身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张脸登时红地发烫了。
“季瑶……”刘珣说话间的热气全吐在她脸上,这微妙的气氛让季瑶连大气都不敢喘,她越是往后,面前的人越是倾身往前,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后腰那已经被人稳稳托住了。
“我败给你了,季瑶,我彻头彻尾地败了,你一对我好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哪怕在你我之间隔了几重山,哪怕你给我灌下的是毒药,我都甘之如饴,九死不悔。”
往前和他互生情愫之时,季瑶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刘珣虽对人冷淡却也是个实在人,从来不说什么痴爱的话,便是连情书都未写过一回,来来往往送的不是风景画作便是什么原木玉佩。
如此诚恳的话,季瑶还是头一回听到,此刻只觉得脚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汪汪!汪汪汪!!!”
阿旺忽然在旁边叫了起来,又是咬刘珣的裤脚,又是用头拱季瑶的腿,季瑶猛地推开他,顿下身将一双红脸藏起来,由着阿旺在她怀里折腾。
“你看阿旺好好地呆在寺庙里,我并没有吃了它,从前很多话都是气话,我知道你也一样。有些事你越是不去面对,它就会变得越糟糕,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我们一起查出事情的真相好吗?”
刘珣说着屈膝蹲下,伸手按住了季瑶放在阿旺脑袋上的手,将将要开口,手掌下的手却迅速一抽,只见面前的人摇头道:“就算你相信我又如何?我问你,若是我父亲真的害死了你父亲,我也真的害死了你兄长,你会杀了我偿命吗?就算你不杀我,你还会喜欢我吗?日日夜夜看着杀父杀兄仇人在你面前,你的心能安定下来吗?”
季瑶翛然起身,眼珠转了一转,空落在旁处,唤过阿旺就往前院走去,便听身后传来冷剑出鞘的声音,极其清脆、极其震肺。
她这一回身,见到的却是刘珣将剑架在脖子上的一幕,只觉得万分滑稽好笑,利索地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季瑶,如果我们势必要死斗下去,那么今日我便将这条命还给你罢了,反正我们之中必然有一个不得好死!”
刘珣的语气决绝凌冽至极,季瑶闻言心口大为震愤,到底没捱住耐性,回身望了一眼,看到脖颈那一抹明晃晃的血迹,一下慌乱了神。
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冲上去夺过他手中的剑,往地上狠狠一掷,怒斥道:“生死岂是儿戏,你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是不是太厚颜无耻了?”
“你别以为我这么做是心软!今日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打掉他手中的剑,不为别的,只因我常季瑶背负不起人命,我不能接受我漫长的余生之中背着一个死人的债!”
季瑶说到此处激动万分,一双清明的眸子霎时红透了,刘珣嘴唇微动,猛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道:“我方才不是在威胁你,如果你不回头,那么我今日便真的命丧大明寺,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你,哪怕是我的性命。”
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她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人,为了让他好起来不惜割腕的心爱之人,此刻便说着这些让她头昏脑胀的甜言蜜语,季瑶又如何能承受,如何能抵挡得了他这番热情。
可是,肃王的声音如丧钟一般在她心头不断敲击,那些话再一次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她最怀疑的并不是刘珣,而是她自己。
她对自己没有半分信心,她不知道失忆那一年的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阴毒的事,倘若……倘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