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初翻来覆去地将已知的那些情报都摆在心中思量了一遍,却终究没办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前世的时候,她就如同寻常的女孩子一样,喜欢的都是些文艺清新的东西。偶尔看看玄幻小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对于军法、战争一类的东西,她压根儿就没去接触过。如今要她用这些东西来保命,她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懂得的实在太少了。
在这战场上边,难道叫她如同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角一样,站在两军阵前高歌一曲,就感动得双方纷纷扔下兵刃来么。
不要说她根本就不敢去做这样的事情,要是她做了,恐怕会被两边的将士当成是个闹事的,直接乱箭射杀在两军阵前。
其实,就哪怕她熟读兵法,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够做得了什么。
她的真实身份可是个丫头,又是个在后阵里边负责挑水的杂役。要是在这后头被发现了身份,倒是可以哈哈一笑就说过去了。可若是她混到军营前边去探头缩脑,很可能就会被当成细作抓起来。到时候那些将士对待她可就不再那么和善了。
自古军队都有着森严的等级,她这种打杂一样的家伙,如果随便探问军事机密,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只怪以前这身体的主人太过软糯胆小,从来也没去关心一下战局。那小姑娘可能觉得那些事情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能够待在这军阵里边,就能留下性命。殊不知这大军一破,他们后头的这些人一个都不可能逃掉。
夏云初心中愈发焦急,夜里的梦也跟着多了起来。
她一时梦到自己被拖到战场前边去,同那些比她高半个人的壮汉性命相搏,一时又梦到自己在后阵里边奔忙着照料浑身溃烂的兵士,最后也本感染上瘟疫,一命呜呼。在那些梦里边,总归没有一个是好结局的,惊得她是浑身发软。
只可惜,不管她再怎么担惊受怕,日子还是要照常地过下去。
周遭这些做事的人当中,好像就只有她心里边因战事而蒙上一层阴影。其他那些做事的人,不论年纪大小,面上所呈现出来的,都是一种十分麻木的表情。好像不论外头的战况怎么样,都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看着那些人面上的神情,叫夏云初心中升起了一阵绝望的感觉。
她同这些封建愚昧思想下出来的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她看得更远、担心得更多。然而这些担心,她却没办法找到一个分担的人。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糟糕,甚至有些颓唐起来。
唯一能够诉说这些的,可能就只有那个驼背的中年老兵了。然而,她却也不能对那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村少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见识呢。
这样心焦的日子一路持续着,唯一叫人欣慰的,是那涌出水源来的简陋水井并没有荒废。他们如今食用的水,全都从那地方打捞上来,好歹是对瘟疫有了初步的预防。
这日,夏云初正挑满了水缸,放下手上扛着的水桶,准备在后头稍微走走的时候,突然听见后头有人唤了她一声。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对方喊的并不是她常常听见的“小夏子”,而是她的全名“夏云初”。在这军阵当中,可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名字的。
她本能地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在远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李顺,身边还扶着一个半昏迷的秦军兵士。
夏云初赶紧就回头跑到了李顺身边,一见到那兵士,猛地就吃了一惊。
那兵士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时候可以说是只被李顺拖着手臂扛在肩上走。那人浑身的伤口很多,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但最重的一个伤口,却是在大腿内侧靠近膝盖的地方。伤口一直延伸到小腿下方,小腿里边的骨头已经弯曲折断,刺到了皮肉之外。
仅仅只看了一眼,夏云初心中就是一紧,连带着觉得自己的腿也跟着痛了起来。
李顺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伤一样,朝夏云初笑了笑,讲,“你现在没别的事情了吧,能不能帮我把他扶到营帐去?”
就是有事在身,见到这样的伤口以后,也要变得没事了。
夏云初点点头,可再看到那兵士的伤口时,却有些迟疑了。
她把话在心里转了转,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李……大哥。咱们就这么将人扶到营帐去,恐怕……不太妥当吧。”
“嗯?”李顺有些意外地看了夏云初一眼。
夏云初抬眼窥视了一下李顺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这才又急急讲道,“这位……军爷的腿已经伤到了。如今这么拖过去,恐怕还会碰到腿上的骨头。倒不如是找几根粗木做个简易的架子,把他抬到营帐里边去。否则,他这腿恐怕要不大好。”
李顺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事情果然就如同夏云初所讲的那样,当下一点头,小心地将那昏迷的将士平放在地面上,讲,“我到前头去弄个担子来,你帮我在这先照料着他。”
夏云初点点头,便见李顺十分迅速地转身离开了。
等李顺离开,夏云初这才终于有机会仔细看看那位兵士身上的伤口。
这么一看,她就觉得面前有点儿眩晕了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不论灵魂还是身体,都不是个晕血的。否则面前躺着个还在哗啦啦冒血的家伙,她只是这么看一眼,就要直接倒在对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