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轩里,严诩只觉得这会儿自己毫无存在的必要。
因为自己的母亲东阳长公主和越老太爷两个人凑一块,就已经足够一台戏了。
所以,原本满心惴惴然的他先挨了一顿劈头臭骂,这会儿反而翘足坐在一边,定定心心地享用着茶点填肚子,同时看戏。
在五福堂的那场交锋中,起头是越老太爷和越千秋唱主角,紧跟着他是主角,接下来是他的母亲挑大梁,噤若寒蝉几乎胃疼的他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我怎么了?你越太昌一个儿子跑了,还剩三个,你就把我儿子挑唆去体验民生疾苦?”
“什么叫挑唆他去体验民生疾苦?你看看严诩今日出场,那些金陵城的纨绔子弟谁能和他比?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更有几分饱经世事的沧桑,这要是成天憋在公主府里,又或是被你赶去太常寺又或者光禄寺做什么只能当摆设的官,能有今天他这锋芒毕露的模样?”
听到越老太爷这说辞,严诩不由嘴角高翘,心里着实熨帖极了。
说实在的,若是越老太爷真肯屈尊去当驸马,母亲就犹如烈马有了辔头,他就不用愁了。
可惜可惜……
“强词夺理!”显然,东阳长公主的气焰有了少许的减弱。
而越老太爷当机立断抓住了这么一个机会,气势汹汹地说:“你要找严诩,可以对我说,用得着放出风声说自己老蚌含珠有身孕?为了坑我,损毁自己的名声,太庙里列祖列宗要是知道,不得气得活过来?”
“放屁,我得多蠢才会放出那种见鬼的风声?老娘那天不过是腰不好,在背后垫了个靠垫,结果不知道哪个长舌妇看到我肚子大了,就乱传谣言!谁让你自己仇人那么多,结果有人跑我面前来试探再嫁,我当然顺口就说要嫁你这样白手起家有本事的,谁让你坑我儿子?”
“你想要严诩安安生生成婚生子,那也得他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姑娘才行。否则和我家小四似的,撂下一个烂摊子跑了,你难道很高兴?”
严诩吃东西喝茶的动作顿时一下子停滞了,不但如此,他还噎住了喉咙,却不敢出声,拼命灌水的同时,耳朵高高竖了起来。
东阳长公主眯了眯眼睛,随即深吸一口气道:“好,好,越太昌,我从来就说不过你,这次我也不和你争了。横竖阿诩如今也已经收了你家千秋当徒弟,这个儿子我好好地交在了你的手上,我不管其他的,一年之内我要看到他风风光光娶媳妇,否则你等着瞧!”
撂下这话,东阳长公主便转身大步出去。当她拉开房门时,就发现院子里除却站着熟悉的越影,还有个倏然躲在越影身后,朝自己张头探脑的小家伙,可不是儿子新收的徒弟?
想到当时越千秋递给严诩茶盘,支使他给自己敬茶,东阳长公主那满脸怒气一下子消解了七分,就连步子也放得缓慢轻柔了一些。她徐徐走上前去,见越千秋有些尴尬地现身出来,像模像样拱手行了个礼,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孩子。”
越千秋见东阳长公主直接伸出手来摸自己的头,他不禁表情发僵,暗想大人们怎么老爱这一套,浑然忘了自己也很喜欢老气横秋拍越秀一的脑袋。他知道眼下自己最好装哑巴,因此没敢乱吭声,可紧跟着,一个荷包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本来该在五福堂时就给你见面礼的,一时人太多也忘了,这点小东西,拿着去玩。”说到这里,东阳长公主又忍不住掐了掐越千秋的脸颊,等发现人异常僵硬,她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吓坏了,便放下手说,“以后有空让阿诩带你去家里逛,千万别带你爷爷那老头子!”
说到这里,东阳长公主这才没有继续逗弄越千秋,而是瞥了一眼一旁犹如影子般的越影。
“也就你这么个死心眼肯这样如影随形似的跟着越太昌这么多年,否则凭你的本事,说不定一个将军都到手了!”
“长公主知道,那不是我要的。”
“偏你固执!什么时候受不了那老头,就来找我!我推荐你去武德司,怎么都比跟着越老头强多了!”
越千秋拿着那荷包,又听到这明目张胆的招揽,他觉得严诩摊上这么一位强势的母上,实在是太倒霉了。所以,看到越影再不答话,而是抱拳作揖,随即亲自将东阳长公主送了出去,他这才看向了书房门口。
屋子里那两位半点礼貌都没有,竟然没一个送到门口的!
知道一会儿坦白从宽后,很可能要挨老爷子一顿狠的,他干脆苦中作乐,打开荷包瞅了一眼,结果发现竟然是满满当当一包珠子!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大名鼎鼎的合浦南珠,可这无疑是不用上交的,怎么说他都是发了一笔小财。于是,他立时三刻揣进了怀里。
他才刚藏好私房珠子,就只见严诩走了出来。这位严公子眼下比之前在五福堂舌战四方时更加神清气爽,分明是压制的人没了,一时故态复萌。
严诩笑吟吟地走到越千秋跟前,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今往后,我就住在越府,你明早开始随我习武!”
“知道了,师父。”
听到一声师父,严诩那简直是高兴得满脸放光,当下一指鹤鸣轩说:“你爷爷在里头说要见你,我先回去预备明天的武课……哦,还有附带的文课,先走了。”
听听,人家都是文课附带武课,到了严诩这儿,立时调转过来了!
看着严诩那走路都仿佛在飘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