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的马。”
用过早膳,荆词带着向崔琞借的银子,继续启程。
考虑到诸多因素,她还是继续往潭州赶路。如若漫无目的去兰陵寻人,万一寻不到怎么办?回洛阳找死不成?倒不如去潭州先安顿下来再说,至少她知道那里有一位叫徐然的刺史。
七月流火,酷热天气渐渐转凉,出汗后湿衣裳换得不及时,凉风侵袭,容易着了风寒。
一行几日,日日辛劳。
好些日后,荆词终究病倒了。
一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间询问了路,一路南下前行,纵使再难受,也得硬撑着。她不停警告自己,王荆词,你没有人可依赖了,你绝不能死在路上,阿爹还等着你去查明真相,你不能死掉!
记不得行了多少日,她终于到了潭州刺史徐然的府门前。
到了,终于到了……
荆词挣扎着下马,眼前一黑,生生从马上摔了下来,再无知觉。
…………
再次睁眼,脑袋如千斤般沉重,意识也有些微混沌。
眼前是陌生的幔子,陌生的摆设和房间。
“王小娘子醒了,快通知阿郎。”床边伺候的丫鬟甚是惊喜。
丫鬟们伶俐,睁大了水灵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病榻上她们照顾了一天一夜的人儿。
“这是哪……”她声音异常沙哑。
“小娘子,这是徐刺史的府邸。您着了风寒,昨日病倒在咱们府门前,现在可好些?”
“嗯……”
“来,喝口水,我家阿郎稍后便来。我家阿郎知道倒在府门前的是杨小娘子您,可担心死了……”丫鬟们个个机灵。
“裴总管。”门外突然传来一声。
裴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脸上流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裴姨……”见到熟悉的身影,荆词意外而激动,鼻头一酸,眼眶嗖地通红,她还以为……还以为……
“竟清瘦了那么多……”
荆词的泪终于滑落下来,好似终于找到抚摸伤痕的地方。阿爹离世,她一路流离,逃难而来,身心巨创,纵使平日与裴三不合,可这一刻看到她,仍然激动感激。
感激上苍……又留了王家一条性命。
裴三坐到床沿,盯着荆词憔悴消瘦的脸庞,肤色蜡黄毫无光泽,不免感概,想来她好歹是王家的小主子,十几日前尚杏脸桃腮,烂漫活泼,如今……才十五岁便独自流离在外这么多天,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阿郎从庄园回来那日,卖了全部家产,然后命我带着家当来潭州,不料……想必这些事阿郎早已察觉,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裴三一双玉指狠抓着衣裳泄恨,眉眼中尽是愤恨不甘。
“裴姨,究竟是何人所为?”
“哼,”裴三冷笑,“和杨家定是脱不了干系。”
荆词一脸懵懂,“杨、杨家?”
“你如今身为王家之后,必须为王家讨回公道。”
“阿郎至——”
门外又传来一声,双鬓微白的伛偻老汉大步走了进来,约莫六十岁,穿着朴素,气质身段很是英气正派。
“侄女,你受苦了。”徐然见了病榻上的荆词,连忙上前,流露出愧色与心疼。
“想必您就是徐刺史,荆词终于见到了您。”
“就差一步,王家就能安然无恙,就一步啊……”徐然握着拳头悲叹,眼眶隐隐发红,论及痛惜,谁也不及他这个一直亲手安排帮忙张罗之人。他一收到王行业的书信后就立马着手张罗,以为接下来只管摆宴为挚友接风洗尘即可,谁料最后一步竟会如此。
“看来……”荆词抽痛,甚是痛怨自己,“若非我行笄礼,也不会耽误了行程!”都怪她,她为何偏偏七月初四及笄!阿爹为何要等她,无非就是笄礼罢了,她不看重的……
王行业素来将爱女的每一个生辰、每一个小进步看得极重。
“不,”徐然摇手,声音些微颤抖,“朝中纷争已久,命矣、命矣……”
“徐刺史,求您告诉荆词,到底是谁要置王家于死地?”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既然是朝中纷争,凭什么把王家卷入其中?阿爹都已经弃官长居庄园了。
徐然叹了口气,“侄女啊,你阿爹一生闲云野鹤,年中时在潭州置办了宅子,就是希望一家人在潭州平安度日,你切莫牵涉其中,违了你阿爹生前心愿啊。”王兄就这么一个女儿,他说什么也得为他守住。
“王家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
徐然缓缓摇头,“你先好生歇息,到了潭州一切已无需担心,修养一段时日,再做其他考虑,一切,有徐伯伯呢。”
他又交代了些日常之事,便命其余人退下。
…………
荆词睡意全无,脑子凌乱异常,阿爹竟在一个月前就安排好了潭州的一切,已有迁居打算,阿爹早料到了……可究竟是为何,非要灭了整个王家。她一定要将此事调查清楚,阿爹不能白死!她发誓,一定要彻查!
徐府上下对待荆词很是上心,徐然与王行业是挚交,主子再三强调的事,下人们不敢怠慢。
尔后几日,关于王家灭门的始作俑者之事,荆词没再追问。她明白徐刺史所为也是阿爹所愿,但她真的不甘心王家平白无故成为牺牲品。聪明如她,明白首要任务是养精蓄神,身子是最大的本钱。
裴三来看过她一眼后,便继续投入忙活王行业交代的事。
徐府丫鬟们照料得无微不至,起风添衣、喝药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