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杨府北院的卧房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叫,吓得两名正从廊前走过的丫环险些将手中的托盘扔到地上。
卧房里,杨立满脸大汗的坐在床榻上,大口喘着粗气,两眼直勾勾盯着盖在自己身上的丝绸被,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劲,梦中,他看到自己被无数人撕扯成数块,那一张张如恶鬼般的脸让他不敢回忆。
“你醒了。”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杨立有些木然的循声望去,一道高大的人影正坐在床前不远处的黑暗中,只能看清一双亮如星宿的眼睛发出的熠熠光亮,就如两年前的那晚。
“大爷爷……”杨立慌忙从床上下来,就要跪下行礼。
“免了吧……”一股柔和的无形之力将杨立下沉的身体托了起来,一声轻叹。“孩子,你受苦了!”
杨立干巴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父债子偿,可又觉得委屈。他想说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安慰一下大爷爷,可是在心里他对这位大爷爷还有些恨意。
黑暗中的人影坐在那里没有动,一双如星的眼睛却从杨立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那张稚嫩的脸上。“你是不是还在恨大爷爷?”
杨立想抬起头直视那道目光,挺起胸膛说‘是’。但他又说不出嘴,多少个孤单的夜晚,是这位大爷爷陪他度过。
“没有!”杨立说谎了。他怕,怕大爷爷就此不再理他,那么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只是看不出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静到有人从廊前走过的脚步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苍老的声音打破房中的静。“今天,你做对一件事,做错一件事,知道是什么吗?”
“没有显露武功,是做对的事,至于错在哪里,孙儿不知道!”杨立如实回答。
苍老的声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街上那些人为什么会骂你,用东西扔你吗?”
“因为,因为我父亲是,是卖……”杨立把头垂得很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把话说完,尤其是那三个字。
“你错了!”黑暗中的人影再次动了动,这次能分辨出是在摇头。“你真以为每个人都那么有正义感吗?其实大部分人并不是恨你父亲,也不是恨你,他们只是恨杨家,恨杨家人过得比他们好,而你父亲的事情只不过是他们发泄的一个借口而已。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兄弟在外面草菅人命我却不管吗?因为那是一种威慑,更是一种手段,若是咱家人个个像你一样善良,杨家不出十年,就会没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要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大善人,地主和农民是永远不会一条心的,这就是人心!”
一番话说完,却只换来茫然的摇头。
“你现在不懂没有关系,我只要求你能记住,在将来你一个人外出闯荡时,只要这些话能让你将来少吃哪怕一点点的亏,它就值了!”苍老的声音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还有点点慈爱。
杨立却是一惊,猛然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人影。“大爷爷,您,要赶我走?”
“雏鹰不经历摔打,又如何能翱翔在蓝天上?而且你也有必须要离开的理由,不过不是现在,只有你突破到感气期后,才有资格离开这里,一天没有达到,你就一天也别想离开!”黑暗中的人影站了起来,来到窗前将窗帘拉开,随着一缕金色夕阳斜射进屋中,屋里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感气?”夕阳下的杨立神色一怔,随即是欢喜与迷惑交织在脸上,忍不住心中的惊奇与惊喜迈前一步,脱口问道:“大爷爷,您是说我还能练武?”
“谁说你不能练武了?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你的经脉是我断的,我当然有办法让他们复原,难道爷爷在你心里就是那么狠毒的人?”老者转过身,威严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个勉强算作是笑的表情,只是多年不笑,肌肉有些僵硬,比哭还难看……
然而在杨立的眼里,这个笑容是他这十年里见到最美的笑容,这一刻,他对大爷爷的那本就不多的恨意如冰雪融化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年前的那一幕不知为何也变得不再那么清晰。
父债子偿,杨俊野让杨家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就必须由他的儿子来偿还,废去武功,终生不得入族谱。
一个经脉寸断之人,就算再努力,也顶多修炼至淬体期大成,却是一辈子也别想进入感气期,虽然老祖宗发话允许杨立继续姓杨,继续生活在杨家,继续当他的五少爷,但一个无法习武,失势的五少爷,谁又会放在眼里?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杨立在家族中的地位,真的不如杨阔身边的那四只‘鸡’!
然而这一切因为大爷爷今天的一句话,就要变得不同。能修炼到感气境界,也就意味着能修炼到纳海、藏魄、重天……到那时,五少爷才真的是五少爷,再也不敢有人看不起他。
老者望着兀自傻笑的杨立,如电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少年的心思,轻咳一声打断少年的梦想。“你想什么我知道,但是不行,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的话,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出你会武功的事情。”
稚嫩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就像一个被捏扁的橘子。“为什么?”
“等你离开这里的那一天,我自会告诉你,现在不要问!”老者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