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吟台出来,世子驹感觉呼吸格外困难。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抢着用光他的力气。好不容易上了肩舆,又觉得颠簸得异常厉害。
回到东宫,高氏早早地候在宫门等着他,扶他进殿内坐下,高氏见他神色黯然,关切地问:“怎么了?”
世子驹不想说话,看着高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好一会儿才觉得舒缓了些,道:“没事,有些累而已。”
高氏听他这么说,嘟起嘴嗔道:“果真是累着了!这两日君上将政务交给你,我是又开心又心疼,一方面觉得这是君上信任你,一方面又觉得君上说不定是故意要累着你,好让人生气。”
世子驹不禁发笑,我的昕儿说话永远都是这样。他用手刮了下高氏的鼻子:“你呀,这话要是让君父听见,定会罚你。”
高氏见他笑了,心里大石放了下来,扑进世子驹坏里,用头蹭着他的胸膛,娇俏地说:“哎呀,你不说我不说,君上才不知道呢。
过了一会儿,世子驹在东偏殿处理政务,景公明日重理政事,让他尽快把这两天的东西整理好。他拿起竹简勾勾画画,高氏不说话在一旁静静陪着。又过了半晌,他停笔,似乎在考虑什么事。
六弟的事,晏相定是同意的,国、张两家素来中立、不表态,那剩下的鲍、梁、田三家,只要有一家主张六弟归齐,这事就有希望。若是两家,便成定数。本想拉着鲍氏、梁氏一起,如今鲍氏那边行不通,梁氏我也不能放弃。
犹豫再三,世子驹对高氏道:“昕儿,帮我把夫人叫来吧。”
高氏应道:“姐姐出去半天了,还没回来呢。”
出去了?她很少不带着昕儿出门的,去哪儿了呢?
“吩咐下去,夫人回来让她立马来见我。”公子驹道,又软下声音对高氏说,“我现在好多了,这里一会儿忙不完呢,你呆这儿也无聊,下去吧,不用陪我。”
高氏瘪了瘪嘴:“哼,这会儿子好了要赶人家走了呢。行吧,你记得不要逞强,累了一定要休息。”
说来也巧,高氏出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世子驹刚看完一卷竹简,梁氏就回来了。得知世子驹找,梁氏火急火燎赶到了偏殿:“世子找我?”
世子驹白日和家臣想对策、见景公、求燕姬,心里起伏不定一天了,此时看着梁氏,心中不免感慨,这就是我被迫娶的夫人啊!
八年了,他看着梁氏从刁蛮跋扈的梁家嫡小姐变成如今善解人意的东宫少君,看着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的她为了让自己开心求景公让自己纳高氏为妾,看着她从被人照顾的千金变成了照顾自己甚至处处照顾高氏的人。
八年了,他重复念着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不停提醒自己她是梁家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睛、暗桩、刀子,自己可以愧对她,可以伤害她,就是不能把真心给她。
八年了,他不疏远她,也不过分亲近她,可如今自己却要第一次有求于她......
他起身,温柔地擦去梁氏额头细细的汗珠:“本君就在这里不会跑,夫人何须这么急呢?”
一日之内世子驹两次亲密于她,梁氏心有小鹿,砰砰直跳,红着脸道:“世子很少找我的,定是有事,所以就跑着来了。”
世子驹也不绕弯子,道:“夫人聪慧,本君的确有事想请夫人帮忙。”
梁氏低头,在世子驹看不见的角度,目光霎时暗淡下来,但只一刹便恢复如初,抬起头说:“世子是为了六弟吧。”
世子驹面带惊诧,看着梁氏不语。是啊,自己的夫人远比自己想得要聪明。
梁氏似笑非笑:“世子怎不问我刚去哪儿了呢?”
看到世子驹难以置信的眼神,梁氏终于还是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六弟入晋时间够久了,如今时局有变,兄长和整个梁家都觉得是时候接六弟回来了。朝堂之上,兄长会向君上提起此事的。”
世子驹看着梁氏比哭更难过的笑容,呆立在原地不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像是难过,又像是失落,仿佛从一个冰冷的深渊中伸出一只手,拉着人下坠,永不见底,永无止尽。
他如鲠在喉,好不容易挤出“多谢”二字,又因梁氏的回答胸口堵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世子何须道谢呢?梁家为君上效忠,迎六弟回来是为了君上也是为了齐国,这是梁家应该做的。何况我们是夫妻,世子是我的天,对我世子是永远不用言谢的。”
梁氏看着世子驹,目不转睛。
她看到世子驹的眼神中有同情、有歉意、甚至有钦佩,可是没有爱......
十一岁到二十一岁是不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最灿烂的岁月?
十一岁那年,雨后初晴,杏花树下我遇见了你。你是打跑恶贼的少年英雄,我是一身污渍满脸狼狈的落难女子。十三岁,我和家里斗争两年终于嫁给了你。纯衣纁袡,交杯共食,我以为我们会就此幸福到白头。到如今,八年了,八年夫妻,你我之间一直隔着一道鸿沟,你可以敬我,重我,却永不爱我。什么时候你可以像看那个女人一样看我一眼?什么时候我又能真的成为你的女人呢?
我可以为你做所有事,可我做的所有是在让你靠近我还是远离我?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人呢?
四目对视,梁氏有些控制不住,举起手想要触摸吕驹的脸,可举到一半便放下了,道:“世子这两日太辛苦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