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家的东南方向,那座通年泛着古铜色的锁魂冥塔上方不时发出红色的光晕。
凡是鬼家的人都知道,那代表着又有活人被关了进去。
本是用来关孤魂野鬼的地方,活人进去,多半撑不过半天,只是这次,这红光却是闪了五日,至今未灭。
北院一座简易的庵堂前,带发修行的梵音捻着手中的佛珠,望着那时不时闪动的红光,口中念念有词。
妙空端来了今早热了不下三次的饭菜,看着那个倚在门前憔悴万分的身影,放下手中的托盘,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夫人,您已经几个日夜未曾合眼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梵音却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望着座塔,干裂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刻也不曾停下。
妙空见状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庵里。
夫人爱了家主一辈子,却也是落得如此境地,而今唯一放不下的人也只有少主了,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
锁魂冥塔里,鬼镜翻了个跟头滚灭燃在袍角的鬼火,一身红衣早已是焦黑斑斑。
他睁着一双充血的眸子,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这锁魂冥塔是个中空的存在,从上至下总共九九八十一层,而每一层又开着九九八十一扇窗,中间燃着火池,发出蓝绿色的幽光。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不定从那些开着的窗口里射出绿色火团,随之从塔顶落下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夹杂着轰鸣的雷声。
这里的一切仿佛炼狱,但他却一直在坚持。
其实,父主并不知道他的鬼脉诀已经修炼到了第七重,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在父主面前表现得好像完全受制于他,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那变态的控制欲。
而关在锁魂冥塔的这段时间内,他隐约又有了突破的感觉。
此时中堂的地下冰室内,苏九儿怀中抱着一银制小香炉,隐隐有白烟从那镂空中冒出。
这炉中燃着的,是她用晒干的红猩草包着海胆粉加以麝香白芷制成的强效催醒药。
红猩草焚烧产生的烟雾被人吸入后能令人产生亢奋,而海胆粉和麝香白芷就好似催化剂,能使药效翻倍,味道扩散的更快。
苏九儿本想劝鬼家主鬼渊离开,因为她接下来的唤醒术实在是将自己置在了危险的边缘,鬼渊清醒时都可能废了她,再加上这强效的亢奋剂,她只觉今日自己活着出去的可能愈发渺茫了。
然而,当她添油加醋地将情况说了一遍后,鬼渊只是挪到了冰室的墙角处站定,挥手在自己外面画了个防护罩,便一脸淡然只盯着那冰棺。
见状,苏九儿背过身去,攥了攥拳头,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才缓步朝那冰棺走去。
待看到那躺在冰棺中嘴角带笑却含着泪珠的人后,她不知怎的,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颤动,无限悲凉。
她对这个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茫然不知所措。摇摇头,驱散脑中突然冒出来的情绪,她伸手在那人面上一晃,将那小香炉放在了她头侧。
看着那个笼罩在烟雾中的绝美面庞,苏九儿伸出食指点在了她的眉心,闭了眼,口中喃喃说道,
“玉汐,你怎么还在睡?!”
“你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了吗?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你已经睡了整整十二年了,在这十二年里,你深爱的丈夫天幽国的辰皇他空置后宫,他的臣子对他不满,他的百姓也感到绝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不仅如此,你们唯一的孩子,她如今冠上了拓跋的姓氏,成了别国的天星,她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看都不看一眼,她应该是怨恨你们的才对,恨你们没能保护她,让她成为了别国手中的棋子。”
“呵呵,你可能不知道吧,她如今性格冷硬嗜杀,她只追逐权力,追逐那至高的存在,她没有正常人的感情,所以,她永远都不可能幸福了。”
“怎么?知道了这些你还睡得着?我倒以为你的心跟你的容貌一般,却不想你只会在躺在这里不管不问,你真是个好妻子!你真是个好母亲!”
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亢奋,回荡在这偌大的冰室中,好似来自地狱中的谴责。却不知身后的鬼渊早已垂下了头,袖中的双手紧握成了一团,周身散发着狂躁的气息。
她继续说道,“玉汐,你不过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张美若天仙的脸罢了!你躺在这里,只会让中了你情蛊的人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看!你还穿着大红喜服,多么可笑,你不是已经是母亲了吗?你不是已经嫁于洛辰了吗?为何你躺在别人家中任别人为你穿上喜袍?”
“你的忠贞呢?你是无颜面对世人才一直躺在这里的吗?呵呵,你果然是个荡——”
苏九儿一句话未说完,却被突然而至的黑色气旋席卷,“砰”的一声,后背狠狠撞在了冰壁上,又重重地跌在了冰面上。
那冰壁瞬间出现了一道道杂乱的细纹,“咔嚓”一声,冰片纷纷掉落,砸在了她那已经渗出血红的后背上,她趴在冰面上,缓缓抬起了头,望着正缓步朝自己走来的鬼渊,牙齿控制不住地发颤,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嗜血狂暴,他那通红的双眸分明是动了杀意。
待看到他袖中的手再次发动,苏九儿苦笑一声闭上了眼。
“住手!”
一道清冷的声音划破长空。
苏九儿猛地睁开了眼,看着棺中坐起的红色身影会心一笑,成了!哈哈!她成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