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幻境的冰室里放着一块千年玄冰,那是阡陌尚未升为命格上仙的时候,在一次修行中意外遭受到魔物入侵,受了重伤,传说北冥海底有一蛟龙,蛟龙吐寒珠,寒珠累积千年之久,慢慢凝为一体,最后化成了这块千年玄冰,千年玄冰不仅可以祛除魔障,还可以增加修为。以前我仗着阡陌的宠溺,曾来这里躺过冰床,可是这冰床的寒气太烈了,我天生惧寒,不仅没有增加修为,反而大伤了仙缘,被墨浅拿药惯养了好长时间,自那之后,我便再也不敢进这间冰室了。
冰室的寒气一阵阵钻进我的绒衣大氅,虽然墨浅已经让我含了驱寒丹,可是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丝寒气,那丝寒气和着我心中的冰天雪地,将我的生命席卷淹没。
我一步一步挪向冰床,明明只是几步之遥,却好似走了一生那么遥远,那么累,那么心酸。
冰室的冰床上,躺着我爱的男子,我爱得发疯发狂,也爱得撕心裂肺,甚至于伤痕累累的男子。
我静立在冰床旁,他那张死死印在我生命中的容颜此刻毫无血色,唇色也泛白,他那张曾经流转光华的深眸合上了,而且永远不可能再睁开。
他死了,墨浅说他再也不会醒来。为什么,为什么我等了整整一千年,却等来这样的结果?
既然你已经死掉了,为什么还要让离鸢把你的尸体带过来?你想怎么样呢?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没有失约吗?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真得很恨我,以至于我们的一切都因你的离去而休止?是吗?
初云行,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我呆楞楞站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眼泪无用地落下来,滴在冰床上,发出有力的声响,打破一室的寂静。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贴在脸上,他的手心里有着一层厚厚的茧。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肌肤通透,白皙好看,像是粉雕玉砌的,尤其是他的这双手,十指修长,拨弄琴弦时让我心魂动荡,也是这双手替我描眉,替我梳顺乌黑的长发,可是现在这双我曾熟悉眷恋的手掌粗糙且冰凉,如同一块待打磨的玉石,再也寻不回那时的半点模样。
是,他不会再醒来。墨浅的话就这样在我的脑海里回旋,挑动刺痛着我的神经。
我定定看着他俊美却无血色的容颜,他的样子没有什么改变,还是我印象中的云行,笑起来时春风化雨,怒时则倔强难缠。他的唇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痕,上面渗出的血迹还隐约可见,我俯身轻轻吻上去,想要回温我们那时的唇齿交缠与意乱情迷,却也知道,此时的他再也感觉不到。
你终于还是决定抛下我,和千年前一样,只是更加彻底。
一千年里我的功力长进不少,可是却依旧对这玄冰没有抵抗能力,即便是吃了墨浅的丹丸,依旧无济于事,没过多久便觉得眩晕,刺骨的寒冷像一根根绣花针扎进我的皮肤,一阵难言的痛楚。
我身形晃了晃,向后倒过去,却还未及地便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箍住了。
男子神色有些担忧,同面对我以前闯了祸事受了伤时是一个模样,蹙着眉头,抿着唇,欲言又止。
他身上也有着一层寒气,像是在后面站了一些时候了。
“墨浅,”我低低唤一声,把头靠近他的胸膛,“我累了,很累,好想睡一觉!”我偎着他,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冰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上,内心绞痛的厉害。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喃喃哄着:“那就睡吧,先什么都不要想。”
我动动眼皮,眼帘慢慢合上,浸入黑暗里。
事情是怎样开始变成如今这般境况的呢?应该从那个阳光好得有些晃眼的下午开始的吧。
那天午后我同往常一样,在花海为月丝花浇水,顺便把那些有些枯萎的花束施上一丝仙法,把它们修整一番。却在转身时对上初云行有些暗沉的眸光,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饱受了一阵寒霜,冰冰的,平日里和风般的气息此时却透出一股森然,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竟有些惶恐无错地杵在那里。
阳光洒下,借着石头折射出一道冷光,犹如一面无形的屏障,将我与他隔开在不同的空间里,我们两相对望却良久无言,偶有飞鸟从顶上飞过,留下一串或嘶哑或清越的叫声。
许久,他打破沉默,语气平淡,“瑶思璇,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三天前他还将我揽在怀中,说永远不会停止爱我,让我相信他对我是一心一意的,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对我的感情,今时今日却对我说这些,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可是,他那样决绝,那样突然地转身离去,容不得我不信。我愣在那里许久,直到天黑,又到天亮。
当我清醒一些的时候,便赶去了幽冥涧。
我在门外嘶吼,叫他的名字,我甚至于苦苦哀求,他始终无动于衷,没有回应。幽冥涧的石门矗立在层层结界和奇怪的阵法之中,我进不去,他也不出来。我站了整整三天,他未曾露面,甚至于都没有让青雀或离鸢带一句话出来……
我本来想问问他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到此为止?
又为什么彼时相爱如斯,此时就是这样的绝情?
初云行,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
我又在门外等了一天,冰冷的石门将我们永远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