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虽然墨浅阡陌都不太赞成我和初云行在一起,可是也并未加以阻挠,毕竟儿女情长的事情,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渡情就不是那么温和了,他对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只是抱着一种心态,那就是蔑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初云行有仇恨,不然也不至于厌恶到那种程度,我经常为了替初云行报不平而同他吵得面红耳赤,甚至都快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而那时候的云行依旧是与世无争的模样,只是无奈的笑笑,从不计较,相反还会劝慰我不要总是和渡情争吵。
有一段时间,我和渡情的关系降至冰点,因为我之前去忘情渡的时候答应了绿幽灵会在第二个月圆之夜去陪他玩耍,可是那天无论我怎么吼,渡情愣是把我晾在外面不让我进去,遣童子回得理由简直让我崩溃,说什么我身上有初云行的味道,这会让彼岸的花灵沾染到污浊之气,对它们的成长不好。
我当时气得直哆嗦,把止渡情骂了一顿,从此便再也没有去过忘情渡,这样算起来,大约有一千五百年之久。虽则这样长久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可是我至今都没问过他为什么就那么看不惯云行。我没问,他也不说,我觉得对于这个问题他似乎不愿提及,或许哪天我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回答,说不定还会回我一个冷冰冰的不屑一顾的眼神。
我在这样一种没人支持的境况下,同初云行执手千年,为了他我甚至做好了背弃天下的准备,毕竟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可是事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像是一个小丑,无地自容,伤心至极,悔恨至极,躲在浔浮渊一方面是等着他的死战,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己不至于太难堪。
一千年里,那些伤痛总是结了疤之后,又被我无情地揭开,周而复始,我觉得自己都快要麻木了。
我一直在等一个结局,等着这道疤随着我的灰飞烟灭而彻底弥合,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如此结局,犹如狰狞的恶兽,在我心上撕开一道伤,比千年前的伤疤还要血淋淋。
渡情根本不理会我现下狼狈的模样,甚至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说着:“魔尊篁染的魂魄被封锁在另一个魂魄里了,而那个魂魄却并不在忘情渡,光源卷也寻不到他的踪迹,至于这种联结是怎么办到的,还不得而知。”他端起茶杯细细瞧着那上面细致的青花纹,很是满意,终于肯抬头看我一眼,还难得地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目光,而我根本无心回应,只是定定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似乎意犹未尽,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又缓缓说开了,“这世间魂魄只有三个去处,一是忘情渡,二是灰飞烟灭,三则是无生府,初云行的魂魄如果已经灰飞烟灭了,那么他对应的本命星就会从星海里陨落,再也不会出现,可是星海里初云行的那颗本命星虽然黯淡了,却还在的。”渡情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不需多言我们也能知道他的魂魄去处:无生府。
初云行的魂魄进了无生府。
这一刻,我多想问一句,这个世界还是不是我认识的世界。它何时变得如此疯狂?
魂魄进了无生府同灰飞烟灭有什么区别,空乏的灵魂失去了生前的所有记忆,在三界的混沌地带游离,无死无生也无轮回,就那样游荡永远看不到尽头。
无生府是超脱于三界之外的存在,不会有人去管,即便是帝昼至尊也从不干预,魂魄进入无生府不容易,出来无生府那就更是史无前例。我活了那么久,从未去过无生府,甚至遥遥看一眼的时候都没有,那种地方是个仙神都唯恐避之不及,又怎敢随意靠近。
容纳魂魄是背道逆天的,一定会招致天罚,可是无生府却是一个例外。据说,无生府的主人是最古老的神族的后裔,因为犯下过错被囚禁在三界混沌地带的地底,并且被远古帝神下了诅咒,永世不得见天日,否则受万箭穿心之痛,刀砍斧凿之刑,永远不得解脱。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松藜,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即便是帝昼也没见过他,但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把他当作自己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鬼神!无生府从来不胡乱收纳灵魂,自愿进入无生府的都是要和鬼神松藜签订契约的,代价就是魂魄留在无生府,永世不得超脱。这些都是很久之前流传下来的,至于具体的情况,也没多少人知道,上古奇书上根本没有记载。
初云行是怎么做到的?
能够做到这些的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
我莫名觉得寒凉。
我们在那个房间里坐到将近天亮,有用的结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篁染之死与初云行脱不了干系。初云行像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扣,留下了终究会消失的尸体和无数个解不开的谜题,让一切笼罩在迷雾里。
这把大锁只有一把钥匙,而这把钥匙就要被消融了,如果想要知道真相,拯救当前因为魔尊篁染之死可能带来的魔族混乱和对仙凡两界顺安的威胁,就必须寻回初云行的魂魄。
只是,要从三界混沌地带的无生府夺回魂魄谈何容易。
也许再也无法拉住他诉衷肠,也再无法对他说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海誓山盟,但是却想与他相望,问他我欠下他的的是不是还清了。我需要一个回答。所以,在这一刻,哪怕是残存着一丝丝希望,我也会做好背水一战视死如归的准备,纵是刀山火海,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