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
端阳节一过,每日升上来的日头都是火辣辣的毒。于小灵年龄长了,也不能时时泡在水里,又不耐了夏日炎炎,顺带着连些个花花绿绿的衣裳也不想穿,彭家花宴这日,她只捡了件月白色绣竹叶的半臂,并藕荷色暗纹马面裙,便去了木香胡同,同程家人汇合。
吴氏见她穿的颇为素静,还手里拿着团扇扇个不停,直笑道:“这孩子这怕热的毛病多少年了,也改不了了。这才刚过了端阳就燥成这样,若是进了六月,是不是还要泡在水里?”
于小灵儿时泡在水里过夏日的事,吴氏到如今都还记得,提一次就要笑一次的。
众人笑过,才上了马车,往彭家去了。
他们来的还算早,可那整整一条胡同,还是冠盖舆马塞道路了。于小灵就怕遇上不该遇见的人,一路紧跟着程默意和闵氏,规行矩步地,连眼睛都不乱看。
彭家若不是出了个皇后娘娘,是如何也不够格请来这般多的达官贵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京城的豪门贵族,除了进宫朝贺能齐聚一堂,其他时候,是聚不到一处的,今朝这场花宴,不敢说后无来者,却也是前无古人的。
彭家应是早早就备上这场花宴了,于小灵看得出,丫鬟婆子训练有素不说,连院墙道路都是簇新的。她自知自己在这群人里,不过是数都数不上的小鱼小虾,只要她自己不翻着身子打浪,旁人约莫是注意不了她的。
当下,见过主家,又跟着吴氏见了一圈夫人太太们,她便一头扎进了厅堂里,扇着团扇,喝着花茶,同程默意闲聊。
程默意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听着于小灵说着说着,目光就含着柔情飘远了。于小灵知她定是把心思飘到了姜从清身上,不由也默默地感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她也不去打断了程默意去,自己摇了摇头,端起花茶,又饮了一口。看着程默意这副痴样,于小灵一会儿替她甜,一会儿又有些酸。
少年人炙热的情谊能不能亘古不变,相信略微有些过往的人,都会坚定地说,不能。于小灵此时见她一呼一吸都吐纳着甜意,却怕往后,她真正嫁进了姜家,这份甜,甜不了多久,就被周身乱七八糟的事,捂成了酸,甚至是苦。
于小灵这双眼睛看得太远,看得她自己时时提醒了自己,要冷静。
她冷静着,程默意却不冷静,她方才来的时候,就瞧见姜从清身边的张迅在同她的丫鬟水星打眼色。
水星这会儿出去了,她自然盼着她赶紧回来,因而便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灵儿,咱们出去走走吧。”程默意禁不住道。
于小灵闻言轻轻挑了眉,提醒她道:“表姐可别犯糊涂,成亲前不能见面的。”
“谁说我要见他了!”程默意连忙说道,又瞥了于小灵一眼,嘟了嘴,道:“不过就是出去走走而已,灵儿你怎地比我娘管的还紧?我哪里就那般不守礼了?要我说,就是你懒!”
她说着此处,正经提醒了自己,一把拉住于小灵的胳膊,道:“我娘可说了,姑姑嘱咐了要带你好生出来见人的,你再懒不得了,快跟我出去!”
她个子比于小灵高,力气也比于小灵大,于小灵拗不过她,暗道自己提醒她,反被她拿了由头,只好苦笑着跟她出了门。
“表姐别扯着我了,跑不了!”于小灵被她拉的路都走不稳便,说道。
眼看着要进了花园,人来人往的,程默意才松了她,“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再怎么懒?!”
于小灵哭笑不得,装模作样地朝程默意拱了手:“不懒了,不懒了,求表姐饶过!”
程默意有了台阶下,这才和缓了颜色,领了她往园子里去。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园子里人比花娇,莺莺燕燕,把一园子或含苞或怒放的花儿都比了下去。
香风吹来,于小灵禁不住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