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桑见孙姨娘这般作态,又是要叩头,又是要掉泪的,刚想不动声色地说两句什么狠话,把她吓回去,便听身后脚步声响了起来。
她刚一转头往回看去,正瞧见大步过来的魏博良,张口便同她说道:“往庄子上养病也没什么打紧的,你让他们去便是了。”
他说这话,言语中已是有了几分不耐。
魏博良自是不耐的,眼看着就要春闱了,读书制艺哪一项不在关键的头上,天天后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要缠着他,他自然在没有往日那些耐心一一应对的。
于桑哪里看不出来?因而闻言默了一默,眼睛不着痕迹地在孙姨娘身上扫了几圈,轻笑一声,说道:“我不是不放心吗?不过既然四爷都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姨娘快起来吧,好好说话便是,叩头作甚?”
她言罢,一边扶了肚子,一边还伸手去拉孙姨娘,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
孙姨娘自然也不是傻的,不用她扶,连忙爬起了身,反而顺势扶了扶于桑的胳膊。
于桑眉头飞快地一挑,又着意看了孙姨娘一眼,笑道:“行啦,你也辛苦了,快去收拾东西去吧,准备哪一日出门呀?”
孙姨娘低着头回道:“回太太,明日便是出门的好日子。”
“明日?这么着急?”于桑皱了眉头。
魏博良也落了座,抬眼看了孙姨娘一眼,道:“明日会不会太急了,要不过几日?”
孙姨娘哪里还敢再在于桑眼皮子底下多过几日,当即便道:“不急不急,婢妾这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嘴里说着不急,面上却有急色,魏博良瞧见了,虽不知道她这般火急火燎到底所为何事,却也没得闲心再探究出一二,便道:“罢了,明日便明日吧,只是你自己要好生打点各处才是,万不要短了两个孩子的!”
魏博良在此事上又拍了一回板子,于桑冷眼瞧着,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好生吩咐了孙姨娘几句,就目送着孙姨娘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孙姨娘得了应允,再不敢做半点停留,挑灯打点了半夜的东西,直到天边快泛白了,才略略睡了一会儿。
翌日一早,孙姨娘便带着丫鬟婆子,抱了两个孩子,坐了马车往庄子上去了。
原本魏笠出去养病,同魏萱是没有什么干系的,于桑自然说她又没得病,还是不要往庄子上去了。
可孙姨娘又怎么敢单独留下女儿,早已想好了说辞等着于桑,只说魏萱年纪小,一时离不开生母,非得吵着闹着要跟着去,不带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这话说的自然没什么问题,于是此行魏萱也是跟着一块去的。孙姨娘带着两个孩子坐上了马车,待马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魏家,她这心口上的石头,才正经落了地。
转眼瞧见儿子细瘦的身形,蜡黄的脸色,和越发木讷的眼神,孙姨娘心中酸楚的快要落了泪。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慈和主母,全是骗人的,她就是那黑了心肝的狼,披着人皮罢了!
好在,好在他们就要离开了,那城外的庄子,是魏夫人给的,她的手一时还不能伸得那么长,况她也快要生了,若生了男孩,她们便再不回来,吃糠咽菜也不回来;若是生了女孩,孙姨娘觉得自己,还略微能喘上一口气。
她摇着头,眼里含着泪,怀中抱着魏笠,想着他往后读书知礼该怎么办才好。
马车平稳的往城外驶去,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哗,孙姨娘再无心探问,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愁绪中。
可谁知城门还未出去,马车却忽地使劲颠了一下,这一颠之间,一车人俱惊叫出声。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孙姨娘连忙朝外头的车夫喊道。
那车夫听见问话连忙回道:“回姨娘,车坏了,车轮卡住了,走不了了!”
……
孙姨娘被魏家及时赶来的人马,接回到魏府的时候,面上也是有些绷不住了。
这马车什么时候坏不成,不早不晚的,非得今日?!这让她如何能相信只是一个意外?她一双眼睛看的明白,这不但不是意外,还是阴谋,于桑的阴谋!
那于桑,是非要置她们母子于死地吗?!
看着儿子病殃殃的身子,孙姨娘忽然在心中冷笑了出来。那于桑如今还没有将这一胎生下来,便如此对待她的儿子,若她当真生了一个儿子,那她的笠儿还哪里有活路?!
孙姨娘想到此处,忽地暗自下了决心,就算为了孩子她也要狠一回!
走出魏府不到半个时辰,孙姨娘便带着两个孩子狼狈的回到了魏家。这样的事情自然传到了魏夫人的耳朵里。不消多时,魏夫人便派人叫了孙姨娘往正院去了。
魏夫人亲自要见儿子的一个姨娘,这样的事情可并不常有,所以孙姨娘一路上还有几分忐忑不安。但她到了正院,抬眼正见于桑挺着肚子,气定神闲地站魏夫人身旁,心中转瞬间又明白过来。
“不知轻重!”孙姨娘刚到了魏夫人脸前,甫一跪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得了魏夫人这样冷厉的训斥。
“往日我看你也是个好的,今日怎地这般糊涂?!那孩子正是病得厉害的时候,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折腾?!若不是连老天都看不过眼去,你带他到了庄子上,还不知要怎样呢?!”魏夫人疾言厉色,这一番话说完还有些微喘。
于桑连忙端了茶盅递到她脸前,好言劝道:“娘,消消气儿,孙氏也是为了孩子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