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大开,山风滚着清冽的凉意,在禅房内闯荡一周,便将方才诸多人口中的浊气洗涤了干净。
于小灵捡了炕边坐了,手上摸着土炕的可有可无的温度,说道:“到底是山间小庙,可还住的惯?”
骨节分明的一双手,迎着闯荡的山风,将门窗关好,青潭才悠悠回道:“尚好。”
于小灵轻轻撇了嘴:“还好呢,你看这什么都没有。”她说着,眼睛又在禅房内巡视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青潭身上,叹气道:“一贫如洗,当真成贫僧了!”
青潭止不住勾了嘴角,清瘦的身躯轻轻颤动了一下,眼下一颗朱砂痣,越发红的深沉。他转身打开一只松木匣子,稳稳托出一盘紫砂茶具,慢慢说道:“茶水还请得起。”
于小灵笑着瞥了他一眼,见他十指灵动地煮起茶来,问他道:“怎地想起来云游了?来此处也不同我说一声?”
“无他,宣扬佛法而已。”青潭没有抬头,继续优雅地伺弄着茶水。
于小灵点了点头:“也是呢,连年征战,此处杀戮之气太重,是该劝了他们一心向佛。”
她说到此处,似有想起什么,连忙嘱咐道:“不过你可万不能往那瓦剌人的地方去。如今瓦剌人都杀红了眼,你又身份特殊,千万要小心!”
青潭见她嘱咐地十分认真,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甚是严肃,眸中不住染上一丝暖色,点头应了。
于小灵知他应了便会做到,放下心来,絮絮叨叨地与他说起这两年的事体。
一旁禅房里的众人,可没有好茶好水的待遇,过了一会儿,大家将心头见到青潭法师的激动与兴奋都消去了,便觉得无聊起来。
要说出去耍玩,也没得同法师打声招呼,干坐着又是无趣。程默意连着打了两个哈欠,靠着程默慧,眼睛一眯一眯地。
姜从清看在眼里,可这禅房虽说烧了些火,可要论暖和,还有些差距,程默意此时睡了,说不定便要冻着。
他没了办法,只把自己最不在行的连句,掏了出来。于程两家的子弟当然对这个事感兴趣,徐泮也并不怵,当下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连起来。
连道姜从清,还时常闹了笑话,惹得众人发笑。有一回笑得猛了,笑声翻过石墙,传到了于小灵耳朵里边。
“八成又是那姜六闹了什么笑事。”于小灵琢磨着跟青潭说道。
青潭不知她说的姜六是哪个,只笑而不答,又听她说道:“他对我家表姐颇有意思,那心思,半分不藏的。他二人若能喜结连理,倒是一桩佳话。”
她说到这个,青潭便禁不住朝她打量了去。
这才瞧见她,乌黑顺滑的青丝盘成倾斜着的云髻,头上簪了两朵水灵粉嫩的梅花,眉若远山,小巧的鼻尖下,粉唇若瓣,笑起来眉眼弯弯,似天边清亮的月牙,一举一动行云流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和优雅。俨然已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了。
青潭连忙将目光收回,捏起手中的紫砂茶碗,轻轻啄了一口,茶水带着滚烫的热意侵入肺腑,青潭轻吐出一口浊气。
于小灵也捏了茶杯喝了一口,目光有些悠远,说道:“说起来,我转世凡间也有六年了,再过四年,待我十五岁,便也到了十年之期。”
她的手轻轻叩在炕桌上,一下一下地,好似在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道:“这样看来,传宗接代到成了一桩大事。我总得在去见阎王之前办了,不然岂不白费力气……”
约莫这桩事颇为前路不明,于小灵思绪有些飘远。
青潭听她说到这一桩事,眉间微现山峦起伏,想了一会儿才道:“凡人寿数总有五六十年,不必急于一时。”
他这话说得似有几分道理,于小灵顺着点了点头,又听隔壁禅房里一阵笑声传来,这才想起自己已在青潭处,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了,便道:“委实不早了,也该回去了。你这儿离我家山庄极近,改日我再来探你。”
青潭有意留她,可见她说完话便起了身,去意已决,便没再言语,只点了点头,也起身送她去了。
众人见她回来了,皆道是否可以回去了。于小灵暗笑自己把他们晒在一旁多时,估计把他们闷得不清。
“嗯,该回了,正好能赶上午膳。”于小灵笑道。
众人都起了身,徐泮也跟着用了口气,抬眼打量了于小灵一下,见她眉目舒展,弯着嘴角替于霆理了理衣裳,好似甚是心情舒畅。
徐泮跟在于霁身后出了屋子,转头又瞧见青潭法师缓步从禅房走出,手上托了一只小匣子,走到于小灵身后念了声佛。
于小灵连忙转过身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双手接过匣子,又朝青潭法师行了个礼。青潭法师面色和缓比来时甚之,也朝于小灵点头回礼。
徐泮隐隐听见他薄唇轻起,说道:“快回吧。”
众人拜别了青潭法师,出了尧悟寺的大门,都纷纷对于小灵手里的匣子感兴趣起来。
“是法师赠的药。”于小灵说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便打开了匣子与众人看。
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匣子六只白瓷瓶贴了小纸条,规规矩矩地放在匣子里。
“法师说我自小伤了神魂,需定期服用这药安神,所以每每赠予我些许。”于小灵扯道,这样神乎其神的事,凡人都愿意相信,却都不敢过多探问。
几人果然收回了目光不再探看,又嘻嘻笑笑地说起方才连句的趣事。
寒风光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