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终于冷下去了,特别是靠着沅江,湿气重。通常是每天天一亮,野地里就会起雾,要到午后才能散去。
那冷雾凝在铠甲声,寒气无孔不入地渗进骨子里叫人不住地打着哆嗦。
今日更是如此,大雾整整弥漫了一天,一直到晚上。
……
所谓的战争,不外是军事力量的投送。以占领敌人统治区域,摧毁对手统治机构为目的。
无论古今,一场上万人以上的战役一旦发动,每日消耗的物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在战时,还要征伐战区所有的青壮补充进后勤辎重部队之中,没有人在地里劳作,大军所经过之处,一切都被碾为齑粉。
因此,敌我两军统帅在对垒的时候,都试图用最短的时间解决对手,将对经济的破坏降低到最小。一旦两军开始对峙,日时一场,即便获胜一方占领了敌人的领地,这个地方因为已经变成废墟,就算拿到手中也是毫无意义。如此一来,只能弃之不管。
所以说,长期的战争下面,没有胜利者。
就拿后世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来说,因为机枪火炮等先进武器的出现,战争的伤亡极大。而因为当时没有汽车一类的高速交通工具,部队行军,辎重运输只能依靠骡马,这就和现代化的武器不匹配了。一方面在战场上获取胜利,推进不几里地。失败一方面很容易就依靠猛烈的火力投射稳住阵脚。如此一来,大家只能采取壕堑这种拼消耗的战术。
如马恩河之战,一天只内协约国就付出了六万人的伤亡。现代化的战争露出狰狞的面目,人命在这片战场上简直就如草芥一般好无价值。
伤亡实在太惨重,已经超过了士卒的忍受能力。到这个时候,各个国家的士兵才愕然发现,所谓的国家、民族其实不过是贵族老爷们的国家和民族,和大家并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交战双方的士兵同时调转了枪口,将战火倾斜在国王和贵族头上。一时间,整个欧洲无数王冠落地,如苏联这样的阶级国家,以从来没有出现的古怪模样出现在历史上。
对于这段历史王慎自然是清楚的,也知道机动力对于一支军队究竟意味着什么。自从泗州成军以来,他都这里组建骑兵。即便是如背嵬这样的步战精锐,也配备了大量的军马,初步实行了骡马化,这在南宋的军队中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在南宋的各军镇中,也只有他王慎有这个经济实力。
背嵬、陈兰若骑兵合二为一,行得极快。当然,在急行军中,部队也没有放松警惕,都是打老了仗的精锐,哨探、警戒做得周全。
沿途,两军不断遇到摩尼教的小股部队过来骚扰。
不两日,王慎大军已经离开鼎州水网,在空阔的野地上正适合骑兵作战。鸳鸯阵虽然精妙,却已经用不上了。
背嵬和陈兰若骑兵军通常是一个突袭,就将敌人彻底击溃。
他们也不同摩尼教徒做过多纠缠,也不追击,依旧加快速度行军。
期间,骑兵们也抓捕了不少教徒,一审,都是转进去桃源县连远寨集结的。
这么多敌人都朝着同一个目标进发,如此看来,钟相果然要去那里。
王慎大为振奋,叫大伙儿咬牙坚持。必须赶在敌人溃兵将泗州军大军开拔的消息带回去之前赶到连云寨,防备钟相一个不好又逃了。
部队通常是天不亮就出发,天黑尽了才扎营立寨。
按说,如此大军行动,每日都要结厚寨,徐徐而进,以防被敌人偷袭。如此,一日能走二十来里就算是不错的了。不过,王慎的骑兵控制着整个战场,斥候撒出去很远,方圆二三十里内如果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况且,背嵬军装备很好,都带着帐篷,到地头只需将帐篷一支,大家就可以钻进去呼呼大睡。
不得不说,陈兰若的骑兵还真是帮了王慎的大忙,有这支高速机动部队在,战场对他而言可谓是单向透明。
可是,自己和她有那么多误会和过节。以王慎对陈兰若的认识,却知道这女子性格刚强,脾气火暴,又有强烈的自尊心。在淮西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吐露心思。
而我呢,却不管不顾的扭头而去。
“想必,她心中已经恨我入骨了……”王慎心中叹息。
实际上,从鼎州出发到现在,他和陈兰若总共也不过见上两次面。两人见了,也都是公事公办说上两句话罢了。
平日里,即便王慎有心去找陈兰若,解释二人之间的误会,陈兰若也是避而不见。
在内心中,王慎对这个潇洒明惠的女子还是有感情的,甚至有一个念头,想要招揽她到自己麾下效力。
作为一镇的统帅,王慎现在做人做事都要考虑利弊得失,从来不会因个人情感而困绕。他这次来湖南除了为剪除莫逆教这个心腹之患外,还得了杜充的秘令,把李成给剿了。
是的,李成和自己关系不错,有也是个豪杰。可哪又怎么样,一山不容二虎。我不剿李成,李成也会算计我王慎。没办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不遵守这个规则的人都得死,就算是死了,也得牵连亲友和部属。
如果能够和陈兰若重修旧好,顺便将这支骑兵军拿到手,就算是斩了李成一条胳膊。将来,战场之上,没有骑兵的李成根本就不是我泗州军的对手。
王慎心中这么算计着,但隐约中却有着一丝羞愧。
他看了看木盆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