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库房中黑漆漆一片。
没有人说话,耳边全是沉重的呼吸声。
四天四夜的血战已经榨干了辎重营士兵最后一点力气,这四天可以用“惊心动魄”四字来形容。现在终于结束了,虽累,胸中的波浪却一潮潮涌来,又如何睡得着。
王慎拧干一张麻巾,轻轻地擦拭着安娘的后脑。
虽然库房里黑得厉害,也不怕被人看到。但小姑娘被王大哥如此亲密接触,还是羞不自胜,忙低声道:“大哥,我……自己来吧?”
“不,别动,你脑后有伤,自己看不到也够不着。”说话间,王慎的毛巾就碰到安娘的伤口上。
小姑娘疼得身子一颤,紧咬着嘴唇。
王慎:“别动,别动,仔细弄破了痂壳,又流血。这清水里加了盐,清洗伤口的时候会有点痛,忍忍就好,等下我替你上药。”
安娘吃了一惊,颤声问:“大哥,我伤得重吗?”
“不重,过几天就好了,就是……就是……”还好李成那一槊及时停下来,枪尖只入肉寸许。若是在迟上零点零一秒,安娘就会香消玉陨了。只不过,人的头皮下血管丰富。头皮一破,血就如泉水一样冒出来,红艳艳地流了她一肩膀。此刻,安娘的肩膀上全是干涸的血迹,已经结成硬壳,看起来甚是骇人。
“什么就是?”安娘吓了一跳,急问:“是不是化脓了?”
“这才两个时辰不到,怎么就化脓了,没那么快。”王慎看到她惊慌的神色,心中一乐,禁不住开起玩笑来:“就是你的伤口在头上,等下包扎得将头发剃了。而且,看你这伤,估计以后这头发也长不出来了。光秃秃像和鸡蛋,很难看的。”
“啊!”安娘虽然算不上是个大美女,却也是出落得面容娟秀亭亭玉立,素来爱惜自己容貌,听到说要变成光头。心中一悲,禁不住流下眼泪来,低声抽泣:“我不要,我不要,王大哥,我不要变秃子。”
王慎故意板着脸:“秃子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以后做和尚,你当尼姑,咱谁也不嫌弃谁。你看这库房里暗得很,惟独我的脑袋发亮。如果你再剃个光头,岂不是照得如同白昼。”
“扑哧……真的?”安娘见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慎正色:“自然是真的,还能骗你这个小姑娘不成。”
看到她乍悲还喜,巧笑倩兮。王慎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涌起。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抱住安娘,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反正库房里黑得紧,自己和安娘呆在角落里,也不怕被人看到。
柔声道:“妹子,索性咱们都出家好了,尼姑和尚天生做成一对。”
安娘身体一颤,不动了。她目光中全是迷离,然后就有秋波流动。
她放弃挣扎,突然伸手抱住王慎,低声道:“大哥,我不要你做和尚,我也不……不当尼姑,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她再也说不下去,将头埋进王慎坏里。
王慎轻叹:“安娘,妹子,先前你被李成刺中的时候,我这心都碎了,只想就此死去。见你无事,我欢喜得想要哭出声来。这次知道,这心中已经有了你,没有你,我却是活不成的。”
安娘低声说:“我……也是有你的……”
感觉心中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愿此刻生生世世,愿时间停顿再不流逝。
别人看不到,不代表身边的岳云是瞎子。
看到自己最尊敬的阿秭被王慎拥入怀中,岳云恶向胆边生,随手在身边抓起一物就朝王慎面上投去:“不要脸。”
原来是一块弓码子。
可惜他内伤沉重,手刚一动,背心就是一疼,顿时没有了力气,弓码子就打到安娘的头上。
“啊!”安娘轻呼一声,欲与王慎分开。
王慎却不管,依旧拉住安娘:“别动,要上药呢!要不,应祥你来?”
岳云气极,不住咳嗽:“混帐……咳咳……混帐,趁人之危……咳……不要脸……”
王慎:“应祥,你刚吃了药,身上的伤一时好不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别乱动。”
就在先前,被李成解除了武装之后,两百多辎重营士兵和民夫被统一关进了一间库房。人实在太多,当真是挤成了沙丁鱼罐头,热得人浑身大汗。
李成倒没有食言,命人送来饭菜,还让郎中给士卒开了汤药。
鏖战四天,连带王慎在内,人人都是身上带伤,其中最严重的是岳云和谷烈。
郎中说,岳云肺部受了伤,需要静养,估计要一个月才能痊愈。谷烈脑子受震,更是麻烦,就算服了药,也在不停呕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就算他脑子里没出血保住一条命,也得一个月后才能下床走动。
至于右肩脱臼的陆灿倒是受伤最轻的一个,正骨之后,上了夹板,用一根布条系了挂在脖子上。郎中说,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热。等到低烧一退,就和正常人一样。
“咳……你这厮嘴巴里就是调了油的,十句话里只一句是真,别人被你瞒过,须哄不了我。”岳云怒道:“我就动了,你要怎么样?”说罢,就使劲地蹬了蹬腿,一脚踢到前边一个士兵身上。
那士兵吃了这一脚,突然恼了,站起来,道:“岳小哥,这次咱们和王将军鏖战四日,从头到尾他都站在最前头。俺们受了贼人一刀一箭,王指挥也受了一刀一箭,身上的伤并不比我们少。是的,他说一天一夜之后援军就会到。现在都是第四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