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姓男子又扔出五百铜钱,嘲弄道:“厉害的小子,你怎么又不全压了!”
宿平安之若素道:“管得着么?”
开牌。
这回却是左手二人皆赢,宿平与那男子皆输,不过仍旧少年的牌面要大上一些。
少年瞟了他一眼,悠然道:“正好、正好!手里一百另四个铜板,我便看着心烦,输了刚刚凑个整。”
那男子气得胸闷不已。
接连几方下来,闲家各有输赢,但仍是庄家赚得最多。最令人寻味的还是宿平与那男子,他二人除却与庄家较牌之外,还要另起炉灶私斗一番,唇来舌往,但多数都是少年告胜。宿平身前的铜钱越堆越多,等到移庄之时,已有五百多钱。
赌档的张二哥看着男子那不足小半的碎银,笑道:“刘兄弟,看来你今日遇到煞星了。”
“煞星”自然是指宿平。
少年闻言暗自腹诽,心道,这所教过的“借刀杀人”了,明明是你自己要故意摆局宰这“肥羊”的银子,却叫我来背黑锅,又想,也好也好,这般承你的露水,倒省了我不少工夫。
那“肥羊”兀自不查,硬道:“谁煞谁还说不准呢!——轮到我坐庄了吧?”
张二哥道:“正是,不知刘兄弟是要与我合庄还是自己独庄?”
“独庄!”刘姓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大银,拍在桌上:“扰烦给我找开。”
十两纹银很快换作了几贯铜钱、碎银。
那男子似又有了底气,摆起骨牌长城,手捏骰子道:“我坐十五方庄!”
每人轮到坐庄之时,都要先说出自己坐多少“方”,眼下那赌档的张二哥加入闲家,又变成了六人参赌,而骨牌仍只有三十二块,是以每“方”只能开两“条”,“十五方”庄其实也就相当于刚才那合庄的“十方”,同为“三十条”,也即派三十次牌。
他油水最多,那张二哥自然巴不得他多坐几回庄,连道无妨。
骰子扔下。
牌发、注下、牌开……
“十五方”也很快地过去了,然而却叫在场之人越看越是心惊。
这少年果如所言,真是那“刘兄弟”的煞星,更为确切地说,应该称作“克星”!
刘姓男子落庄之后,起初对上宿平的局面似乎有了改观,与少年胜负之间可谓平分秋色,但是几方下来之后,众人便发觉势态不对了。那少年输钱之时,输的都是小钱,而赢钱之时,却总恰逢下了大注,叫人替那“刘兄弟”唏嘘不已。
世上迷信之人本就太多,更遑论在这甚讲“气运”的赌桌?
一时间,“煞星”二字不绝于耳。
除去那笑得没心没肺的老头,只有三人不信这套。一个是宿平本人,一个是越输越不服的刘姓男子,最后一个,便是那赌档的张二哥了——此人眉头渐见凝重,开始留意起少年来。
十五方毕。
“刘兄弟”桌前的银子又少了一半,而宿平的五百铜钱则变作了两千,外加碎银合二两,共计四两银子,叫旁人眼馋得紧。
还有一两银子,便可翻回老头的五两老本了!
但是宿平深知事情并没这么简单,只因庄家又落到了赌档的手中。
叶陌路曾告诉他,赌桌之上看似直来直去,却是暗流汹涌、心机百出,不过他有“张良计”,我自能架好“过墙梯”。是以少年的脸上并未见到半点苦大仇深的表情。
那张二哥果然第一条便来了个“开门红”,通吃四方,暗示“气运”回到了庄家手中,而且连着几条皆叫宿平完败给了那刘姓男子。
众人皆道:“转运了、转运了!”
少年与老头难兄难弟般地同声悲叹,然而下手却是丝毫不见客气,都是两百三百一条,并无任何收势之态。
此庄共十五方,连开七方。
七方十四条一过,顿叫宿平败多胜少,捉襟见肘,四两银钱只余下了一贯几钱。
刘姓男子赢钱不多,却是大叫痛快。
张二哥看在眼里,忧色尽除。
第八方第一条开始,宿平首赢“刘兄弟”。
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少年放肆地哈哈大笑,却是心如明镜,自己只是条“小鱼”,那赌档探试完毕,当然就要把屠刀重新架回到“肥羊”的脖子上,更不忘再拿自己为他挡箭。
看得众人又道:“翻身了、煞星又翻身了!”
张二哥朝男子露了个无奈的神色,叹道:“刘兄弟,我的运气尽了,可帮不上你。”
那“肥羊”闻言感激涕零,同仇敌忾道:“张二哥无须自责,几两银子的小事,我就不信这小子能笑到最后!”
十五方毕,再换庄时,宿平手中二两钱银。
接下来的左手二人,一个合庄、一个独庄。少年的银钱一路下来,并未见增加多少,只因在他看来,这两人比起出言不逊的“刘兄弟”,尚属无辜,更不想再叫赌档生疑。
本银二两四百钱。
庄落宿平。
“小兄弟是否合庄?”张二哥问道。
“独庄!十五方!”
宿平微微一笑,双手抓向桌面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