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惨的反而要属“张二哥”了,连下连输,竟像掉进了黑天洞地,没有出头之日。虽然每回只是两百钱的敷出,但几方下来、越积越多,输了总有二两多的银子。
十方一完,开始最后的五方。
赌档之内空气污浊。
正在洗牌的少年突然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接着猛烈地眨了眨眼皮,又抽了抽鼻子,面露疲惫之色。
“张二哥”心中一动,两眼死死地盯着宿平的双手一煞不煞,直到少年将这一方骨牌砌好,扔下骰子,才窃喜不已,暗道:“大虫也有打盹的时候。趁你病!老子就要你命!”
不等他人下注,自行先问:“你本钱还有多少?”
宿平一脸愕然道:“你叫别人不要‘一意孤行’,怎地自己倒学起他来了?”
“张二哥”冷声道:“我手痒了。”
少年“噢”了一声,继而似又终于觉察不对,突兀地露出恍然震惊的表情,接着又急忙敛神掩饰,口中却是结结巴巴:“十……十一两!”
“嘿嘿,我看是十三两还要多点罢!”“张二哥”此刻疑虑尽去,点起一堆银钱说话就押了下去,末了还道,“正好十三两!你那零头留给自己买顿晚餐。”
围观人群一阵抽气,却是不明所以。
“刘兄弟”两眼放光、幸灾乐祸,不过却没有来淌这趟浑水,依旧下注一两。
买定看牌。
“张二哥”一脸吐气扬眉,慢腾腾地信手捏起那两只骨牌,等到他人都陆续翻开之后,他才睁眼瞧向他自己的牌面。
就见那眼睛越睁越大、眼白越撑越多、瞳黑越缩越小,最后失声而叫:“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宿平接下话头,诧异地问道,可他表情之间满是戏谑,哪见半点讶色。
“张二哥”兀自不信,一把扔下手中骨牌,探出大半个身子,就要向宿平的抓来。
几个眼尖之人一看他那两张牌面,赫然一只“丁三”、一只“杂七”,齐声哄叫:“瘪十!”
少年见他抓将过来,居然听之任之。
直到对方将他骨牌也一手反扣于桌,又是引来全场哄叫:“也是个瘪十!”
“二四”配“板凳”,不是“瘪十”是什么!
宿平摇头叹道:“诶!你运气真够霉的,居然给我也翻出了这么个烂牌!——不过还好我是庄家,瘪十吃瘪十!”
“张二哥”脸色煞白,指着少年道:“你!……”
少年迎面截道:“你什么?”
“张二哥”蓦然一滞,情知失态,甩手收身道:“你运气好!”
“众所周知!”宿平一摊双手,春风得意。
“周知个屁!——早知老子也押他个十三两了!”却是刘姓男子不忿道,他的牌自然比“瘪十”要大。
宿平一边收发好赌钱,一边扭头瞟了一眼男子桌上,调笑道:“有胆你下把便将那两个大元宝一齐押下!”
一句话堵得那男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少年见他犹豫,索性再加一句:“别怪我没知会到你!开完这一方,我今日便收手走人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围聚在了“刘兄弟”身上。
“刘兄弟”好一会儿挣扎之后,忽地额前青筋暴起,两锭银元一拍,大喝:“发牌!”
宿平眉头尽舒,微微一笑,朗声道:“好勒!”
牌才发完。
就听“啪”地一声脆响。
原来是那“刘兄弟”实在承受不住神游于崩溃边缘的痛苦煎熬,卜一落牌,看也不看,就来了个翻牌。
再来一行注目。
冷气阵阵倒抽,众声同叫:“‘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