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此时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路上积雪甚深,但通往净慈寺的道路上,却仍然是人潮涌动。
当两顶灰色小轿也出现在这条道路上的时候,难免令一众艰辛踏雪的老百姓为之恻目,纷纷猜测是临安城中的哪位富商,竟然在此时来净慈寺上香。
毕竟,昨天晚上已经有许多权贵豪绅,或者亲至,或者派谴家人前来上过香了。讨的都是子时头柱香的灵气,哪还会等到这个时候才来上香呢?
也只有一般平民百姓,才不讲究这些,或者说,他们没有讲究的本钱。新年头柱香,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上。别说头柱香了,就是紧接着二柱,三柱……他们轮不上。与其排到几百几千名之后,还不如现在过来。
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要么不来,要么都在昨天晚上就来上过香了。今天来的,都是自己走路过来的寻常百姓。真不知道坐在轿子里的富商是怎么想的,竟然到这个时候才来?
两顶轿子一路到净慈寺门前落下,分别走出一老一少两名男人。老的那位,怕是已经有了六十余许的年龄,脸上皱纹满布,肚子微微隆起,身形颇是肥胖。另一位却还很年轻,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长得甚为英俊,少年意气焕发。
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一对父子,但人群中也有一些人是有些眼力的,很快就认出了这两个人。
一个是临安城中有数的富商巨贾丁有德,另一个是权势正盛的端明殿大学士丁大全之子丁韦。
一时之间,人人避让。
自从丁大全带兵包围董槐府邸,太学生们上书弹劾丁大全以来,丁大全的官声,便一落千丈。
舆论界毕竟是属于太学生,属于读书人的。他们在朝堂上被丁大全压迫,不敢出声,在外头却大不相同。
书生们编着各种故事来攻击丁大全,将他说成了天上地下的第一魔头,人间第一害,大宋头号奸臣……有了读书人的传唱,丁大全的名声越发恶劣了,几乎就是临安城中的过街老鼠。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这不是寻常的老鼠,不敢喊打,更不敢动手,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连带着他的儿子丁韦,本家丁有德,也都被善良纯朴的临安城老百姓划分到“坏人“那一类了。
丁有德与丁大全是本家,两人私交甚好,也难怪丁有德会与丁大全之子丁韦携手一起来净慈寺上香了。
轿子落地,丁有德从轿中出来,便连忙向着丁韦走过去,一边点头哈腰,极尽谀媚之态。
丁有德是临安城的巨富,但这只是一个挂名的招牌,他身家财富的真正主人是丁大全,他不过是帮助打点罢了。
丁韦是丁大全的亲生儿子,这一两年来,颇受丁大全的器重,眼看有望要继承丁家的家业了,当然不能怠慢了。
两人正要入寺,不远处却有一人疯狂地跑过来,冲丁有德喊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丁有德的神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当着丁韦以及众多围观百姓的面,这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成何体统?
那人跑到跟前,尚未说话,丁有德抢先一步,板着脸问道:“有什么事?“
那人跑得气喘吁吁,闻得丁有德发问,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断断续续说道:“老爷,不好了,临安府的衙役查封了我们的货。“
“什么?“丁有德大惊失色,忙问道:”今儿是大年初一,临安府的衙役,除了守门的人,不是都放假了吗?怎么会在此时去查我们的货物呢?“
“据说是有人举报,而且举报者还是一个官员,临安府的衙役不得不来啊。“
丁有德怒道:“那你们知道是哪一个官员吗?”
那人回答道:“好像是一个干办公事,名字叫谢枋……谢枋……“
“是叫谢枋得吧?“丁韦在一旁插嘴道。
那人忙点头道:“是了,就是叫谢枋得。我刚才一直想不起他的全名了。“
丁有德听说是谢枋得向临安府举报,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谢枋得的名字,丁有德自然是听说过的。
此人在江南士林中名气甚大,声望很高,而且向来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据说现在在新军中听差,只是,他怎么会管起自己走私货物的事情呢?还特意在大年初一跑去举报?
莫非又是那位新军的文天祥,将自己也盯上了,所以才有谢枋得去官府举报之事?一念及此,丁有德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这个文天祥,可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麻烦人物。
思索了半晌,才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那人见丁有德什么都没有交待,就这般让自己回去,忙又问道:“老爷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丁有德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先回去,老爷我自有打算。”
那人心中虽然不解,但既然丁有德吩咐了,也只好痒痒地退了下去。
丁有德向着旁边的丁韦施了一礼,道:“衙内救我!"
他本来就是帮丁家打点生意,遇上了这等麻烦,自然是要求丁家来帮忙的。毕竟,丁大全如今在朝廷权势极大,只要他发一句话,可比自己跑上跑下管用多了。
丁韦笑道:“你也不用着急,临安知府方凡与我爹爹私交甚好,与他说一声便是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让这个谢枋得,却是有些麻烦。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举报人,我们让临安府将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