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沉默了,自己应该说什么呢?安慰,还是别的,七夜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任何表示同情和怜悯的行为只会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毕竟对于那些遭遇了不幸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忘记过往的不幸,去追求未来的幸福。
而且,说到底,任何在遭遇不幸的人的面前表现出的同情与怜悯,说到底也不过是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虚荣心而已,一种消费别人痛苦的自我满足,而对那些不幸的人最温柔的对待方式,七夜觉得,应该就是无视他们的遭遇,像普通人一样普通的相处。
所以他想了想,道:“所以你才会这么理解那些孩子的想法啊,真厉害。”
芙蕾雅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像是在嘲笑我吗?”
七夜刚说完就觉得不对,此时他只得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嘛,我倒不是特别在意,和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经知道你刚才的话并没有恶意了,倒不如说你说的那些,是带着绝对的善意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怜悯而说出的话。”芙蕾雅用认真的语气道,但这种语气却让七夜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你愿意听一下我的故事吗?”芙蕾雅停顿了一下问道。
“当然可以,如果那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感觉的话。”七夜点了点头,道。
芙蕾雅拉开一把椅子,坐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来,看来对她而言,过去,并不如她可以表现得那般,是已经可以平静地讨论的事情。
“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你猜到的那样,我是一名‘特殊女仆’,被设计并制造出来,专门服侍能力者的存在,和那些作为实验体被制造出来的孩子不同,我,应该说我们,是知道正常人应有的生活的,毕竟如果不了解那些常识,就不能完美的服侍我们将来的主人,不是吗?而为了让我们表现的更自然,让那些能力者不会因为我们的缺陷而产生厌恶,我们也保留了对普通生活的向往,和对幸福的期待,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取悦我们未来的主人而已……”
七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尽管时至今日,给所有诞生的被造子还有其他克隆体以完整公民权的呼声也未停止,但无论是联邦、帝国、还是共和国,那些被制造出来的人,都算做制造者的私有财产,只有当那些财产的所有者愿意给他们以公民权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获得公民权。
现在想想,其实那些在实验室里诞生,然后在实验室里死去的孩子们,尽管称得上可怜,但实际上,他们的生活也许并不显得痛苦,至少在他们看来恐怕是这样的,因为痛苦已经是他们习惯的事情了,因为从未了解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会对普通人的生活感到向往,所以他们恐怕并不会对死亡有所恐惧。
但听了芙蕾雅刚才说过的话,七夜突然发现,也许他们这一类,专门设计出来用来服侍某些人物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无论是从理解主人的角度来讲,还是帮助人分析他人的行为的角度来讲。
普通的生活常识肯定是必要的,而对幸福生活的向往,这种人类最基本的诉求,所要了解这一点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当然就是亲自体验一边,所以他们肯定是向往着,并渴望着普通的幸福生活的。
然而无法满足的渴望,只能成为心灵的毒药,只会对灵魂产生折磨。
“我并不清楚把我制造出来的那个组织的名字,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听从训练者的指挥,学习特定的技巧,然后顺从灵魂医师的心理暗示,成为一个,除了对主人绝对忠诚以外,其他方面都接近完美的,人。”芙蕾雅的声音很平淡,但七夜却还是听出了她声音中隐藏着的颤抖。
“为了针对不同客户的需求,我们被设计成了各种各样的性格,甚至于为了让我们的性格更趋近于真实,我们会在接受心理暗示之后,进入某种特定的虚拟实景剧中,我们会认为那就是我们,或者说那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而在训练设施中的片段,仅仅只是噩梦而已。”
“那么,为什么你能离开那里呢?我找到你的时候,可是在法外之地啊。”
“接下来就要说到了。”芙蕾雅回道,然后她停了一下,站起身,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接着说道:“这种颠倒错位的生活,还有对自由与幸福生活的渴望,就好像毒药一般,侵蚀着我们的灵魂,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坚持不到找到自己的主人的那一天。”
“原因有很多种,大多数都是因为那不可实现的渴望而折磨的精神崩溃,少数的,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错位,自我认知产生了混乱,而我,似乎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例子,至少在我得知他们发现我是不良品的时候,我能感觉的到,他们非常惊讶。”
“为什么?”
“因为我,产生了反抗意识,和独立的想法。”芙蕾雅轻轻地道,“我们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和细心裁剪的,所有事情,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别的什么,他们在我们的生活中都在不停的向我们施加一个‘不要反抗,忍耐,就能够幸福’的暗示,而在这种长时间大规模的暗示中,我,是第一个产生了反抗意识的个体。”
“而不良品,当然要被处理掉。因为法治地区的大多数市民,对待被造子虽然会另眼相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会同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