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帐中诸人炙热的目光,李傕虽然早有预料,但表情却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郭汜说道:
“阿多,你以为如何?”
诸人闻言也随即将目光转到了郭汜的身上,郭汜黑着脸,对众人的目光也不屑一顾,自顾将面前的酒水一口气吸入口中。
诸将看到郭汜这般表现,心中顿时了然,郭汜平日在军中就骄横跋扈,攻下长安之后,更是居功自傲,如今李傕凌驾众将之上,自为司隶校尉、车骑将军、假节也就罢了,在各军的驻地分属更是殊为不公,郭汜怎么能够忍住这口气。
樊稠的右扶风有马腾,张济的弘农有段煨,郭汜的左冯翊有阎艳,细分下来,三人各自连半个郡的地盘都不到,唯有李傕独占人口稠密、士民殷富的京兆尹,还兼统胡轸、杨定等人的兵马,两者相较之下,宛如云泥之别。
而按照郭汜的性子,只怕这几杯黄汤下肚之后,就要不顾一切,当着众人的面借着酒劲发飙了。
张济和樊稠对视一眼之后,各自心知肚明,暂且都不说话,静观其变。
果然,郭汜灌了几大陶杯酒水之后,拍了拍案几,霍然起身,就来到帐中的中间,腆着肚子看众人,按照先前定下的说辞,改腔换调,开始说道: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也知道大伙心中有些怨气,可这次不同以往,长安城都是兄弟和手下的儿郎们浴血打下来的,可如今还有马腾、韩遂、阎艳这些人,都盯着关中这块肥肉,如果不及时分兵驻守,只怕这关中之地,又要沦为他人之食了。”
郭汜这一番说辞,出人意料,顿时让帐中的众将大吃一惊,往日里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郭阿多,不料今日竟然变得如此深明大义,还振振有词,要以大局为重,使得原本想要接话助势的人不好插言,而大帐之中也随之陷入一片沉寂。
郭汜却不顾帐中众将的脸上变色,自顾自地说道:
“因此,我郭汜,无异议!”
话吐出口之后,郭汜自己心中的左右权衡也终于安定下来。
他今日改弦更张的这番话,全然是因为李傕之前给过他笃定的承诺,左冯翊眼下虽然有大半尽在阎艳的手中,但是只要李傕按照原本出兵的私下约定,许给阎行河东太守之职,用整个河东郡换大半个左冯翊,到时候,关中又有李傕、郭汜的兵马在侧,阎行定然不能够拒绝。
左冯翊这一块地盘,虽然逊于京兆尹,但以人口、土地计,也是一个大郡,至少要比屡遭战乱、有马腾、韩遂窥视、入侵的右扶风强得多。
再加上,李傕暗中许给郭汜的其它承诺,因而郭汜在这桩事情上,最终倒向了李傕一边。
表明了自己拥护的态度后,郭汜也不再为李傕赘言,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一个人喝着闷酒,但眼睛却也时不时瞥向樊稠、张济两人。
原本最适合挑头的郭汜,已经表明拥护态度,而胡轸、杨定等人虽在西凉军中有名望,但自长安的两番剧变后,自身实力已经大损,只能够依附在李傕等人的麾下,自然也不会贸然带头反对。
剩下的,就只有樊稠和张济了。
张济也从刚才突兀的局面中冷静下来,他转动眼珠子,想要出言,明里联结樊稠,暗中阻挡一下李、郭之间不知何时起已经结成的联盟。
不料李傕已经抢先开口:
“樊中郎将,右扶风尚有马腾在侧,若是觉得不妥,我等当再商议,为你麾下的兵马,另择一大郡屯驻兵马。”
要糟!
张济心中暗叫一声。樊稠在董营之中作战勇猛,深得士卒的拥戴,乃是西凉军中有名的猛将,其人自负武勇,李傕以曾是他手下败将的马腾相激,樊稠眼高于顶,又碍于名声,只怕当着众将的面,再难出言拒绝。
果然,樊稠感受到了众将投来各异的目光,他是自负武勇之人,又岂能在众人面前露怯,当即冷哼一声,不及思索就大声说道:
“马腾之徒,不过是昔日败亡之卒,侥幸借了些时势,这才能够拥兵割据,若我部下兵马驻守右扶风,定让其俯首听命,匹马不得越境。”
“大善!”
李傕闻言,顿时拊掌大笑,高声称赞,心中暗赞李儒确实是洞察众将人心,激将此计,当众用在樊稠身上,即刻奏效,此番行事已经事半功倍。
一旁的张济见到樊稠已经出声应答,心中暗叹可惜,但如今四人之中,已经有三人以不同形式,拥护了这番安排,自己再出言反对,也无挽回之力,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当即也不用李傕开口询问,自己按捺不满,提前开声:
“济,也无异议!”
帐中众将,如今以李、郭、樊、张四人军力为翘楚,四人既然都先后达成了合议,那剩下来的赏赐调拨的矛盾,也就迎刃而解,在众将合议的情况下,顺顺利利地解决通过了。
一切都只等过几日后,众将就在朝堂上据功受赏了。
待众将退去之后,大功告成的李傕特意留下了贾诩、李儒两人,三人又商议了一些朝堂、制诏的细节,李傕确认自己是此番最大赢家后,这才心满意足,挥手让两人退去。
李傕待到帐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他举起酒杯,往自己嘴中猛灌了一口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大喜,仰首望着帐顶,大笑出声起来。
“中郎将,此时窃喜,未免还太早些了吧!”
笑声还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