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授当先走出大堂,立在门口处,未再迈动半步。
跟着走出来的贾逵、裴徽、乐详的掾史见到严授突然驻足,也相继停步,留在了严授的身边,看到极言力谏之后的他面色微涨,还没有平复到平日的庄重状态,连忙出言劝慰。
严授在河东为郡丞,郡府的大小政事多出于其手,河东的屯田、水利之功,能够今日,当初首倡、推行的他可谓是居功首位,而在阎行多次出征在外时,他都是坐镇留守的首位大吏,坐镇后方、转运军需、征集民役,件件功不可没。
更何况,原为严授女徒、今为义女的陆夫人,如今更是太守府中的爱妾。
贾逵、裴徽、乐详等郡府掾史,不管是太守的内兄,还是被器重的本地才俊,都需要兼顾郡丞严授的态度,于是都停了下来,出言劝慰还未完全平复情绪的严师。
随后出来的,是阎兴、杨丰二将。他们一个是阎行的族弟,一个是已经定亲,即将成为阎行近戚的妹婿,他们也知道严授在郡府的地位和在阎行心中的分量,所以虽然刚刚与严授稍有分歧,但执礼甚恭,然后才迈步离去。
典韦、鲍出等将,在此事上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也没有过多停留,互相行礼示意之后,就大步离开。
徐琨走在了最后面,倒不是因为他看到严授驻足后,不敢走出堂外,而是他在心中思索了堂上刚刚的一幕。
无疑,据理力谏的严授和力主用兵的自己,形成了针锋相对之势。
可是,在实际上,自己真的能够和被阎行敬称为师的严授分庭抗礼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虽然因为昔日在徐荣麾下之时,阎行与自己的关系好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可如今君臣分明,虽然阎行明面上以礼相待,私底下好更好以兄弟相称,可是徐琨明白,两人已经不可能是以往的那种军中同袍兄弟了。
就如同赵鸿,如今在阎行面前做起事来,也是谨言慎行,不敢逾越分毫。
所以自己不管是从资历上,从功劳上,还是从阎行的倚重程度中,都比不过时下炙手可热的严授。
那为什么,这场争议还会变成悬而不决的境地。
个中原因,耐人寻味,不过徐琨以一名久经戎事的军中将校的嗅觉,察觉到了其中的一丝丝不寻常。
只怕在这位昔日的这位兄弟心中,也是蠢蠢欲动有着远征匈奴人的想法。
只是因为严授当场反对的太激烈,所以阎行才会格外借助自己的意见,迟迟不发,来使得这场争论悬而不决。
想到这里,徐琨微微一笑,从意气飞扬的董营新锐,到成为寄人篱下的校尉,处境和遭遇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他身上的很多东西,以前在董营时,他看不懂阎行的一些行为,现在也能够细细体会到了其中的几分滋味了。
至于被当作借力打力的存在,徐琨毫不介意,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枚冒着寒芒的铁锥一般,只要阎行稍微起了念头,想要借助他,将他放入轻轻囊中,他立马就能够迎头而上、脱颖而出。
那么,是不是这个被阎行敬称为师的老者,也看出了阎行的打算,所以也决定剑走偏锋,选择要从自己这里,阻止阎行这个大胆又冒险的打算。
徐琨心中装着事情,步伐走得沉重,也很缓慢,别的将吏已经大步走远了,他才刚刚迈到了堂外,严授这个时候也侧首看向他,贾逵、乐详等人则在一旁站着。
“徐校尉,兵法言:‘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军将;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远征出击之议,还望你能够慎重言之,莫要为了一时之利,弃大好基业于不顾!”
徐琨咧嘴一笑,淡淡说道:
“丞君之言,琨自当谨记。只是此时悉决于府君,我等身为臣下,还是静待府君处断吧!”
说完之后,徐琨收起笑容,告罪迈步离开。
严授看着这位后背挺得笔直的年轻校尉大步离开,他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很显然,不仅是自己窥察到了太守阎行的心思,这个力主远征匈奴人的年轻校尉也看出来了,所以他有恃而无恐,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多说。
贾逵等人看到两人没能交谈,严授的脸色不愠,只能够劝慰几句后,也慢慢离开了。
众人渐渐走远,严授却还是没有迈动脚步的迹象,过了半响,他突然仰头轻叹了一口气。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陷河东基业于危境者,必此子也!”
···
与严授、徐琨预料的相差无几,阎行确实是动了远征匈奴人的心思。
只不过与劳师远征不同,阎行的想法,是召集河东的精锐骑兵,然后以步卒负粮为后继,在不惊动外敌谍子、不征召郡内民役的情况下,从蒲子出发,奔袭离石,如同前汉的汉击匈奴一般,打一场速战速决的歼灭战。
为此,到了夜里,阎行私下在侧室中召集了戏志才、孙资、裴辑、周良四人,和这些身边的近臣,商议征伐奔袭匈奴人的计划。
长途奔袭,是冒险的作战方式。在阎行的从戎经历中,有过成功的经验,也有过失败的教训。
中平五年,凉州联军的骑兵奔袭到了陈仓城下时,就吃了一个大亏,尔后更是陷入到了顿兵坚城的漫长困境。
初平二年,自己率轻骑奔袭陈留境内的封丘时,夜袭火烧关东酸枣十万联军的后方粮草,使得原本就是离心离德的讨董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