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开春时节,江南董宅。
董祖常又为他的父亲寻来了一个美人儿,是邻县佃户的女儿,名叫绿英。
本以为花点钱也就打发了,自己又可以让父亲大人欢喜一场,结果,绿英当天夜里便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在民间彻底捅了马蜂窝,变成了轰动江南的惨案,朝野为之震动、百姓为之震愤。
董祖常的父亲,董其昌。在朝野中门生颇多,也是极有威望的人,便将此事强压了下去,并狠狠‘训斥’了自己的儿子。
尽管如此,董其昌及其家人“封钉民房,捉锁男妇,无日无之”的令人发指、鱼肉乡里的恶棍行为,早已激起了民众特别是东林党人的愤怒:“敛怨军民,已非一日,欲食肉寝皮,亦非一人;至剥裩毒淫一事,上干天怒,下激人臣,恶极于无可加矣。民必得而反之也。”
于是,一场民众自发的抄家行动由此而展开,抄的自然是董其昌的家。
江南民众将积压在胸中多年的仇怨一并发泄了出来,有人把这个过程记录了下来,名曰《民抄董宦事实》。
抄着董老先生的家,还有人贴出了笔锋犀利、无比愤怒的檄文,张榜公告,读来令人血脉贲张:
“人心谁无公愤。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
当问其字非颠米(米芾),画非痴黄(黄庭坚),文章非司马宗门(司马迁司马光),翰非欧阳班辈(欧阳修),何得侥小人之幸,以滥门名。并数其险如卢杞(秦桧级别),富如元载(和珅级别),淫奢如董卓,举动豪横如盗跖流风,又乌窃得君子之声以文巨恶。
呜呼!无罪而杀士,已应进诸四夷,戍首而伏诛,尚须枭其三孽。若再容留,决非王道。公判一到,众鼓齐鸣,期于十日之中,定举四凶之讨。
谨檄。”
所以从初十、十一至十二日,各处文章投揭贴满街衢,儿童妇女竞传:“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
到处有人张贴声讨董其昌的大字报和漫画,说他是“兽宦”、“枭孽”,以致徽州、湖广、川陕、江浙等处客商,凡受过董老先生欺凌的人都参加到揭发批判的行列中来。甚至连娼妓嫖客的游船上也有这类报纸辗转相传。
真正怨声载道,穷天罄地。
董其昌在江南呆不下去了,拖着一家老小逃也似的来到洪都。
凭借这一手好字画,以及朝中‘老朋友’的提携,董老先生又低调的‘混’大发了。
......
洪都,欢喜街,土地庙。
“你叫什麽,为何要帮我,难道你不怕我吗?”
唐寅坐在大石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一抔小土丘,土丘里埋着一具女尸。
土丘是那乞丐自告奋勇挖起来的,他一直在这里翘首等着唐寅回来。
破竹篓在冷风吹动下滚来滚去,噔噔噔的响着,唐寅回来后一脚把它踹的更烂了。
“小...小的姓冯,名晟。因小的是九个月时出生的,家里人便都唤我冯九。小的自打看到唐爷就觉得唐爷不一般,所以小的就想好好跟着唐爷,以后也定是能出人头地的。”
冯晟不敢抬头看唐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个涡说道。
“你念过书?”唐寅问道。
“小的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家中出了大变故,父亲母亲都离世了,家中一贫如洗,只好出来做个乞丐了。”
“你觉得跟着我能荣华富贵?”唐寅脸上似笑非笑地问着。
“小的不想再被别人翻着白眼轻贱下去了,甘愿作一马前卒,以保唐爷功成名就。”
“好、好、好!”
唐寅连说了三个‘好’字,嗓音竟有些沙哑。
“你既然是对我好,我也必不会欺负你。以后,不要再小的小的叫了,听着别扭。”
“谢....谢谢唐爷。”
冯晟不知道自己压的这步棋究竟对不对,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帮自己报仇雪恨。
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要被踏于足下的,如果你还未有力量反抗它,只需怀着希望等待。
冯晟心中有一个秘密,一个不值得说的秘密。
【十年前,在冯晟的家乡,有一座名叫迎宾楼的酒家,迎宾楼那里发生了一起惨事。
那日,三名宦官,领着七名缇骑以及数十名执刀大汉,横冲直撞的来到这里,将迎宾楼西边一间商阜团团围住。
那商阜是一家布庄,布庄布商见房屋被围,知道来了祸事,连忙出门打躬作揖,动问原由。
一个缇骑指着一个胖太监介绍道:“他是朝廷御使,湖广矿监陈奉,陈爷,见了陈爷还不下跪!”
那布商跪了下去,号称‘陈爷’的太监说:“你家楼底是个大银矿,你现在就把东西搬走,本监下午就要开工挖掘银矿!”
布商自然明白这是讹诈,但这种‘奉旨抢劫’的事,在本地已发生十几起了,都是顾者生,逆者亡。他早就想搬家了,但水面的民船也受禁制,一时搬不成家,大祸却先来了。
布商二话不说,挥手让店伙将银两全数搬了出来。一会儿,店伙抬出了三箱沉甸甸的白银宝。
布商赔着礼对矿监说:“大人想要开采的矿银全数在此,望大人笑纳。”
那矿监瞟了一眼箱子,又亲自打开箱盖,估量那银两不下五千,便微微点头,喝令抬走。
这时,一个随从太监却笑嘻嘻地说:“陈爷,偌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