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璜倚在墙边,右手无比认真的捏着一小把刚刚从玻璃碗里抓来的澡豆。
这些澡豆都是请了平安堂药店里的坐堂大夫,按着《千金方》里的配比,精心制作。那优雅而特别的香气是丁香、沉香、青木香、麝香混合在一起的气息,红幽幽的颜色是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蜀水花、木瓜花的花瓣一起置于玉钵之内捣烂取出的汁子,用细绢反复筛过几次之后得到的澄净之色,更别提还有看不见闻不着的钟乳粉、珍珠粉、玉屑等名贵药材,加上了当年新下来的绿豆面,每一颗都价值不菲,寻常百姓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金璜脚前的地面上,已是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红色澡豆碎屑,现下手里还正捏着第五颗。
最终,她掸了掸袖口的澡豆粉,叹了口气:“我的真实身份……还是不能告诉你,不告诉你,我没有任何的坏处,告诉你,我说不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飞速扫的脸色,又说:“我这个人,一向都很缺钱,各种活都接,一不小心,总也有重合的,但是,我对每一份接了的活都是很认真的,绝不会因为一份活误了另一份活,或是伤了另一份活的雇主利益。昭德皇后的订单和你的订单我都是收了的,自然会按事先约定好的做事。关林森这事,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话带到,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说罢,她直起了身子,将门打开,就要走出去,却听得背后凤歌问了一句:“他在律王府做什么?”
金璜没有转过身,只微微回了一下头:“不知道,我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的身影在屋顶上晃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
屋顶?凤歌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关林森是被律王府的人生擒活捉,金璜看出她的心思:“好好的抓一个暗卫做什么,你一天到晚大喇喇的在大路上晃来晃去,就算是驾着马车制造一起意外,都能轻易得手。”
马车?意外?又想起下午时被素明泽险险拉住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及时拉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思及至此,凤歌不由有些后怕:“这么说,他是擅离职守,今天下午,如果不是被旁人拉住,我……”
“也没什么,”金璜笑笑,“这不还有我吗?只不过看见有人英雄救美,我便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了。”
什么把机会让给别人,根本就是乐得有人帮你干活,你就不用动手了。凤歌心里默默吐槽着。
待凤歌从盆子里出来,金璜展开浴巾覆在她身上,认认真真给她擦干,又取来干净的衣物与她换上:“这可不是什么人穿过的旧衣服,这可是我刚刚才从竹记绣庄里买来的新衣服,可贵了,五百钱一套呢,里面的这件小衣单卖的,竟然要两百钱,老板娘说这质地是南边来的桑蚕丝的双皱工艺织成,上面绣的兰花,可是花费了她们绣庄里技艺最精湛的绣娘整整一个月时间才完工的……”
没等她再继续往下说,凤歌已是听弦歌而闻雅意,不想再听她一路将这套怎么看都是大路货的东西吹成了天上才有,地上仅此一套的神妃仙子级的绝代美衣:“加上代购费,给你一千文,行吗?”
“行行行!太行了!”金璜对于凤歌如此上道表示十分满意。
小衣、裙裳、大衫,一件一件仔细穿好,金璜认真的给她系上丝绦,里面的衣服必得收拾整齐了,再穿第二件,“看不出,你还挺会服侍人穿衣服。”凤歌笑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五两银子一个月的侍女,跟那些一个月就一吊钱的小丫头不一样。”金璜眉毛飞扬,将腰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拉着凤歌坐在梳妆台前,替她梳理头发。
桌上放着的梳妆盒十分眼熟,七宝玲珑盒,从西夏带来的东西。
凤歌在铜镜中看着金璜熟练的将她的头发打成数条发辫,开始往头上堆盘,虽然有心想问她到底有什么居心,不过仍是按下不表,谁也不会在自己的脑袋在别人手上的时候,问这种容易招人激动的话。
待着青丝绾正,凤歌对着镜子照了一照,对金璜的手艺十分满意,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凤歌随手将插了一头的金簪银钗珍珠步摇去掉了十之八九,若是就这么顶着一头出去,人家还以为她是跑出来的新娘。金璜的手艺不错,品味太差,这种暴发户本性到底是哪里来的,凤歌无奈的将它们收在袖袋之中。
天地间已是骤雨初歇,青石砖的地面上的小小洼地里还留着方才暴雨来袭时留下的积水,乌云尽散,天空中一轮明月再一次向大地洒满了清冷的光辉。
雨下得时间久了些,夜市上的客人见雨停了,也不再逗留,三三两两地散去回家,张老汉见凤歌出来,起身向她打了个招呼:“姑娘没事了吧?”
“多谢记挂,我已经没事了。”凤歌客客气气向他福了一福。
“那小老儿就回去收拾摊子去了,我家老婆子还等着我呢。”张老汉露出憨厚的笑容。
凤歌笑道:“老人家这么多年夫妻过来,还是这般的鹣鲽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嘿嘿,也没多久,她是我续弦的,年轻貌美,才六十七岁,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打她的主意,她好不容易看上我这个糟老头子,我一定得加倍对她好,不然啊,就被别人抢走了。”
年轻貌美的下一句是……六……六十七岁?凤歌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笑道:“老人家